陈珍瑶缓缓睁开眼睛。
第一个回归的感觉是疼痛。
是因为摔倒在地上了嘛?
她现在浑身酸痛。
可很快这点酸痛就被恐惧覆盖。
她现在在哪儿?
周围这群陌生人是谁?
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疑惑间,她看出一个粗眉毛、豹眼中凝聚着哀愁的男人想要靠过来,吓得她大喊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管重业脚步一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望向身边的女弟子:“哦,对对对,她到底是个姑娘,还是师妹你……”
可那女弟子还没走过去,陈珍瑶就不管不顾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这里是哪里?我在哪里?”
“陈姑娘,这里是除魔署,很安全,不要害怕!”名叫叶采桑的女弟子温言安慰道,“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相信我们好吗?”
女弟子的话语没能让陈珍瑶安静下来。
醒来后不久,她脸上就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惊慌,让黎度恒联想到被人虐待的猫狗。
但……怎么会这样?
他落在莫敬光身上的注意力渐渐收回来,重新投放到陈珍瑶身上。
若仅仅是因为不知自己身在何处而有些迷茫,那么她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吓成这样,连叶师姐的劝慰也听不进去。
而且黎度恒注意到,最开始她睁开眼睛时神色虽茫然,但至少还是平静的,之后发现管重业要靠近她才尖叫起来……如此惧怕师兄,难道她曾经有过什么不美好的回忆不成?
“是不是我们围在这里吓到她了?”人群中响起季孔雀的声音,“要不大家还是别围着了?”
经他一提醒,管重业才明白过来现在是什么状况。
再怎么说,陈珍瑶只是一个小姑娘,醒来莫名其妙看见周围站着一群奇怪的男男女女,表情指不定还有些悲伤,哪能不被吓到?
“快快快!”他连忙指挥道,“男弟子们都快些出去,留几个女弟子在这里和她说话就好!”
“是!”靠近门口的男弟子们听见指令便一个接一个退了出去。
“慢着!慢着!”
人群退出去的举动不但没有抚慰陈珍瑶的情绪,反倒让她更加癫狂地大喊大叫:“别玩了!萧流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我!我不怕他,我不怕他!”
黎度恒原本是想跟着人流一起出去的,忽而听见她这样说,脚步略有迟疑,身后的弟子便撞到了他的背上。
“哎呦,抱歉啊度恒师弟!”
“没事没事。”黎度恒斜身从队伍里溜回地牢内部。
他听见叶采桑师姐在问:“陈姑娘,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我知道!”陈珍瑶的声音听起来歇斯底里,“你们是萧流的人!他命令你们把我抓来扣在这里!”
……她怎么会这样说?
她不是萧流的恋人吗?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吗?
“你们把他找出来!”陈珍瑶捂着自己的脑袋前仰后合,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被她的动作弄得乱糟糟的,“我还要说多少次他才能听懂?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不喜欢他!能不能放过我啊?非要我去死才行吗?非要我死了他才肯放过我吗?”
这下黎度恒听懂了。
原来从来不存在什么爱情。
一开始他猜得没错,珍是珍宝,瑶是美玉,如珠如宝的少女不可能爱上残缺之人,哪怕那个人身居高位,是御前侍奉的太监。
反过来倒是有可能。
身处地狱深渊的恶鬼偶然间瞥见了被人捧在掌心的珠宝,于是恶念横生,想要将其据为己有。
这才是真相。
合情合理,可悲可叹。
陈珍瑶质问着是不是只有自己死了,萧流才能够放过他。
如果她会这样想问题,那么当初她变成尸体的理由是否也与此有关呢?
急于想解脱,甚至不惜终结性命。
但即便如此对方也没有放过她,而是用万人的性命执著将她带回人间。
那是……何等的可怖。
光是想想,都让作为旁观者的黎度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本以为莫敬光的死已经足够没有意义,足够令人惋惜了,可如果真相是这样,那么就又使其的“牺牲”覆上一层黑色幽默。
莫敬光,你不是说自己是在拯救天下苍生吗?
到头来你究竟救了谁?又成全了谁?
“啊啊啊!他是谁?!”黎度恒的目光让陈珍瑶全身颤抖,“他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你是萧流吗?你戴上人皮面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