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管重业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师兄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上报给师叔们瞧一瞧。”晏宿醒对他的反应并不惊讶。
“可这太监好像是想复活死人吧?”管重业又看了一遍影像,“要真是这样,那不就是……枯骨生花?”
黎度恒不懂那些人际关系里的弯弯绕绕,但他知道“枯骨生花”。
枯骨生花是一种邪术,待到月圆之时以万人生祭,喂养“还魂花”,生祭完成后再等上七日,还魂花长成,再将花瓣喂到死者嘴里,死者便会复活。
再过三天便是月圆之夜,若是那妖道着急,三天之后就能完成生祭。
通知“不食五谷”得到答复也需要时间,谁又能保证三天内就能得到许可呢?
万一折腾半天,那些“不食五谷”给出了“别管”的结论,难道就真要眼睁睁看着万人平白丧命吗?
管重业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但毕竟是领国皇帝身边的太监,这决定不是他有资格下的,想了半天,额上都冒出一点冷汗来。
“这样吧。”最终管重业说,“我先上报,于此同时,你们先去皇宫试探一下皇帝对萧流是什么态度,要是不介意,你们就先扣下那妖孽再说。”
“如此倒是妥帖。”晏宿醒笑得平静无波,“便由我和师弟去吗?”
管重业圆睁的豹眼闪过一丝不自然:“晏师弟与领国皇帝也算亲戚,此事交由师弟,或许疏通起来更加方便?若师弟有难处,我也可派别的师兄弟……”
“不用。”晏宿醒浅笑着打断他未尽的话语,“就让我和师弟去吧。”
从除魔署出来后,晏宿醒没事人一样带着黎度恒继续去集市闲逛。
黎度恒一面被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吸引,一面又忍不住往师兄身上看。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师兄与领国皇帝有“亲戚关系”。
保守估计,晏宿醒也得有个几百岁,说“亲戚”有点太婉转,怎么看都该是人家“祖宗”级别的人物。
他先前就看出师兄器宇不凡,原来是因为师兄体内流淌着天子血脉。
“师弟,总看着我干什么?”师兄凉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啊?”黎度恒没想到会被发现,赶紧垂下眼帘,“没……没有啊?”
师兄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急着否认做什么?我又没怪你。”
“没……没怪啊?”黎度恒期期艾艾道,“那……我能问吗?”
忍了半天,他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
“问吧。”晏宿醒慷慨大度道。
“嗯……那……师兄,你与领国皇帝是什么关系?”
师兄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继续往前走,欣赏着沿街商铺。
黎度恒亦步亦趋跟上他。
“领国时至今日一共有过16位皇帝。”师兄说得不紧不慢,“现下这位天子正是第16帝,而我是第5位皇帝的儿子。”
黎度恒想给他算算辈分,但朱雀一族人丁向来单薄,而且一活就是几百上千年,母亲又早逝,对母族也了解不多,所以黎度恒对这些实在没概念,算到爷爷那辈就算不下去了,反正简单理解,师兄就是现在这位皇帝的超级大祖宗!
人族最重视孝道,既然是超级大祖宗,那还怕什么?岂不是说什么对方就得听什么?
看来铲除那妖孽不成问题。
黎度恒这边刚有了信心,就听晏宿醒又说:“不过嘛,当年我与我那位皇兄——眼下这位皇帝的祖上,关系可不怎么样。”
这个黎度恒倒是懂,朱雀一族人丁单薄成那样,也不乏兄弟阋墙的丑事,比如他和他那个母亲是凤凰的哥哥关系就不好,因为他老嘲笑黎度恒是人类生的,血脉驳杂,是正宗杂种,气得黎度恒半夜在他门上涂狗粪,第二天被哥哥发现又和他打了一架。
不过……想起黎实的脸,黎度恒心里又是一阵惆怅。
后来啊,黎实在对抗魔尊涂劫的战役里牺牲了,昔日那些琐碎的龃龉也随着一起进了棺材,现在再想起黎实,黎度恒只能想起他明媚又张扬的笑容,就像他再回不去的童年一样遥远。
黎实如此为朱雀父亲骄傲,要是他还活着,肯定会帮着一起保护绵绵,有黎实在,黎度恒如今也不用一直担心绵绵安危了。
黎度恒和黎实或许能因为绵绵握手言和,全托了朱雀一族继承人确定的福,但人类苦就苦在每个儿子看着都平等有机会,谁也不服谁,于是在兄弟关系里就充满了算计与冲突,晏宿醒和他皇兄……会是这种情况吗?
不过再怎么有冲突,到底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相信那位皇兄早成了一捧黄土,他讨厌晏宿醒,不意味着他儿子的儿子的儿子也讨厌晏宿醒吧?
第二日,晏宿醒通过除魔署将想要与皇帝会面的信息送了出去。
皇帝欣然应允,甚至遣了心腹来迎接他们。
可他派来的心腹正是欲要“枯骨生花”的萧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