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巨大的银杏几乎遮天蔽日,密匝金色树叶向两侧舒展出至少五米,树冠处枝干虬张,很适合藏人。
孙常祠和萧垂熙趴在一处,顺着树叶细密的缝隙往下看,两相对望,都很郁闷。
“我们非得这么没有风度吗。”萧垂熙有点无法接受自己匍匐树干这一事实,整张脸写满崩溃,“其实我们不一定要正面对上卫建新,在场馆里偷看也行。”
“看不见。”孙常祠应道,“那玻璃是防弹的,也凿不开。”
萧垂熙惆怅一叹。
一小时前,两人顺利抵达场馆。彼时这里只有个在门口值班的数斯,见两人来了相当热情,迎上来后绕着他们转了一圈,态度又有些冷了下去:“两位不是送逃跑的山海种来的?”
“不是。”萧垂熙笑吟吟接道,“我们找了好几天还是没头绪,已经挑好了人但又想不到选什么小种,选到喜欢的小种了又没有适合的人。干脆过来转转,跟你取取经,也看看有没有现成的范例。”
数斯表示理解:“两位辛苦了。范例当然有,卫先生那边今天还会送三五个过来。”
萧垂熙适时为难道:“可我前两天拍那只鲛人才和卫先生的那位小朋友闹了不愉快,我怕……”
数斯鸟头一伸,仔细打量着萧垂熙,似乎才意识到这是前两天预定了山海种的大客户。它突出的黑眼珠转了转,舌尖探出鸟喙抖了两下,谄媚道:“那……两位先生先在周围转转,等到卫先生把人给我、带着他的人离开之后,我亲自带二位到厅里去看。”
“成。”萧垂熙点头,“那就辛苦了。”
他带着孙常祠从正厅大摇大摆路过,最后在离数斯半个场馆的地界一转,直接贴着展馆壁摸到了当时数斯带卫建新他们离去的偏门。
“在这儿蹲?”孙常祠看着靠着场馆神情自若的萧垂熙,“直面那几个人,认真的吗?”
萧垂熙眨眨眼:“这观察最方便,打个照面的事。”
孙常祠:“动手怎么办?”
萧垂熙:“他们不敢。”
孙常祠冷着脸看他,视线和萧垂熙淡漠又认真的眼神缠在一处,那股子气到底还是没绷住。他心里那点儿噼里啪啦乱溅的火星子被一盆水痛快浇灭,半边痕迹都不留。
迎着萧垂熙的目光沉默了半晌,片刻后孙常祠蓦然伸手,捋了把萧垂熙的触角:“以前可能不敢,现在说不准。”
天地可鉴,萧垂熙二十多年来从没这么丢份儿过——他直接被捋的这么一把搞的头晕眼花,从脊椎骨到天灵盖一阵一阵发软,险些跌个四脚朝天。
孙常祠撞了他一下:“捋一把都这样,真动起手把它扯掉了怎么办。”
萧垂熙痛定思痛:“你说得对,副队权限暂时移交给你,你来决定一下下一步工作方向。”
孙常祠想了想,视线锁住了一旁枝繁叶茂的银杏树。
副队制裁下萧垂熙只得听令行事,于是就成了眼下这幅光景——好大一棵树,树上两人露双目。
卫建新那一队动作实在太慢,萧垂熙只觉自己在树上等的快要生根,化作这棵高大巨树的一部分:“哎。”
孙常祠转过脸:“嗯?”
他逆着光,冲萧垂熙转过脸时半边脸都有些晦暗,唯独触角一抖一抖,很有自己想法的乱颤。萧垂熙看着他出了会儿神,视线在触角和孙常祠眉眼间流连,好半晌,突然乐了两声。
“常祠,”萧垂熙伸出手,点点孙常祠的肩膀道,“碰碰触角吗。”
孙常祠疑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萧垂熙心道,哪有什么多为什么。我还能跟你说我想试试蝴蝶怎么用触角表达求偶的不成。
“为了交换信息。”萧垂熙嘴上严谨回答道,“试试。”
“不试。”孙常祠转过头,趴在树上,“你真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