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晏清与高和丰瞧见程静霏,脸上含笑,恭恭敬敬地弯身行礼,齐声唤道:“嫂子。”
高和丰还笑着说道:“永平个子又长高了。”
程静霏盈盈回礼,而后快步走到木晏清跟前,轻轻握住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眼中满是心疼,柔声道:“这一路舟车劳顿,定是辛苦了,瞧着又清瘦了几分。”
木晏清笑着安慰道:“嫂子放心,我这一路并无辛苦可言,只是帝都那边的口味,到底不如家中厨子做的饭菜合我心意,这才瘦了些。”
程静霏闻言,掩唇轻笑,引着二人前往花厅,又命人去煮她提前配好的香茗。
木永平拉住木晏清的手,眨巴着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她:“姑姑,我这段时间可乖了,功课都未有半分懈怠,你们可给我带礼物回来了?”
木晏清将视线投向高和丰,笑着与木永平说道:“你去问你姑父,他可是从帝都带回了好些物件呢。”
木永平一听,满脸惊喜,忙扯了扯高和丰的衣袖,缠着他讨要礼物去了。
一家人得以团聚,平日里清冷的木府,也热闹了起来。
晚间,众人一同用膳,程静霏亲自布菜,听木晏清讲起旅途中的趣事,笑得银箸险些碰倒青瓷酒盏,欢声笑语在席间不断回荡。
晚膳过后,程静霏将木晏清留在房中叙话。妯娌二人促膝谈心,许久之后,待木晏清返回浮云阁时,天色早已漆黑如墨。
-
红烛在鎏金烛台上淌着蜜色暖光,木晏清指尖刚触到雕花门扉,便嗅到一缕草药混着檀香的温热气息。
这是高和丰沐浴后特有的味道,此刻却比往日更浓烈地缠绕在鼻尖。
“清清,你回来啦。”
沙哑嗓音自氤氲水汽中浮出,高和丰手执烛台立在屏风前,他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红绸里衣,未束的墨发蜿蜒至腰际,发梢坠着的水珠正顺着锁骨滑进衣襟深处。
高和丰鲜少穿艳色,红色将他的肌肤衬得愈发白皙胜雪,更添了几分惑人的魅色,让人无端觉得危险又迷人。
烛影在他眼尾拖出迤逦的胭脂色,恍若工笔画师精心描摹的艳鬼。
高和丰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木晏清,而后轻轻将烛台放下,牵起她的手,引她在桌旁坐下。
木晏清心神微荡,此刻视线落在桌上的白玉酒壶上,问他:“你这是……要与我小酌几杯?”
高和丰斟满酒杯,将白玉酒盏推至木晏清眼前,极其认真的说道:“你可记得你曾答应过我,要陪我再饮一次合卺酒?”
木晏清怎会忘却此事,第一次见面时,高和丰等她至深夜,特意准备了美酒佳肴,而那杯合卺酒却被木晏清打翻。
后来高和丰误会木晏清与程志勋在军中饮酒,还为此颇为不悦,彼时便提出,下次定要与她补上这合卺酒。
思绪回转,木晏清浅笑盈盈,拿起酒杯,道:“你我既然心意相通,我自然愿意与你同饮。”
言罢,二人手臂交缠。
高和丰深情地凝视着木晏清,目光炽热而坚定,郑重承诺道:“我愿此生常伴,唯愿你我二人情长意久,永不相离。”
木晏清轻轻重复着:“真心不负,永不分离。”
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四目相对间,暧昧旖旎的情思,随着那浓烈醇厚的酒香,在屋内渐渐升温弥漫。
烛芯爆出个火花,木晏清伸手抓过高和丰的衣襟,骤然收紧,将他的身子拉近。
她说:“我们圆房吧。”
高和丰喉结滑动了下,一颗心好似揣了只小鹿般怦怦乱跳,热血在体内汹涌奔腾,却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我知晓北境因战乱之故,并无守孝三年不得同房的规矩,只是我亦知你孝顺,祖父过世尚不足一年……”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木晏清伸出的手指轻轻压住了唇。
木晏清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温柔地捧着高和丰的脸,而后微微低头,在他的额上落下轻轻一吻。
这一吻,似是攻破了高和丰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他不再隐忍克制,双臂一弯,将木晏清稳稳抱起,朝着床榻大步走去。
烛火摇曳,光影闪烁,映照一室缠绵。
高和丰生活在繁华宫殿内的阴暗沟渠之中,受尽了欺凌侮辱,只能在艰难困苦中苟延残喘。直至木晏清宛如一道明亮的光,闯入他那灰暗如墨的世界。
为了这束光,他拼尽全力,努力向上攀爬,只为挣脱身上那沉重的枷锁,一步一步,只想能够慢慢靠近她。
而当木晏清全身心交付于自己时,他甚至还有些恍惚,总觉得自己置身梦境,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不过,黑夜终会过去,而往后余生漫长,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去真切地感受这梦境般美好的真实。
而此刻,那些阴暗岁月里结成的冰棱,都化作木晏清指尖拂过的春水。
窗外忽起夜风,卷着熏炉暖香扑进纱帐。
晚风明月,共此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