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他们了,老爷与夫人对待你一直如珠似玉,怎么会不要你呢?”阿七俯身替她擦了擦眼泪。
暮色里,他的声音带着些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温柔。
白秋月却未曾注意到这些,只是愤愤的绞着手绢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然后无理取闹道:“他们让我去给郡主入宫作伴读,这不是不要我了吗?”
其实她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此事并非爹娘本意,只是恰巧而已,可是她一定要找个人发泄才好,阿七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入宫……”阿七喃喃自语,眼神里也划过一丝苦涩,但他还是违背本心道:“入宫之后也许小姐可以接触到更多贵人,再说了,既然老爷和夫人都不能动摇的事,恐怕真的是板上钉钉了。”
“连你也不为我说话,我真的很生气了,阿七。”白秋月转身背对着他。
阿七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嘲弄似的道:“我倒想让小姐能够顺心如意,可是只怕我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自弃,白秋月一下子慌了神。她连忙转过身抓起阿七的手,认认真真盯着对方漆黑的眸子道:“从前往后可千外别再说这种话,我最不喜欢听。我长这么大,你是第一个对我百依百顺,说一不二的人,如果你都要这么说,我真的伤心了。”
阿七怔愣了半刻,心里的苦涩也渐渐消融,他假装不经意的问:“小姐到了宫中想必会有许多新相识,到那时小姐还会惦记我吗?”
“放心吧阿七,虽说我是入了宫,但是国子监的学子毎旬都会有假,我一放假就回来陪你,你是我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朋友。”白秋月还兀自抓着他的手,眼中一片赤诚。夏夜的风习习吹过,阿七却由来的有些燥。
他知道这话不是作假,也知道自己应该知足,可是心底里还会暗暗失落,为什么不能是都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呢?
阿七知道自己这种心思未免上不得台面,因此他小心翼翼的把心中的那点异样的占有欲隐藏起来,只是如同往常一样,温柔的道了声:“我相信小姐一定说到做到。”
旦日寅时,白秋月在睡得迷迷糊糊之中被下人收拾行李装箱的声音惊醒,她的阿爹阿娘倒是一宿没睡,两个人为了她未来的宫中生活不知道操了多远的心。
一会儿担心她得罪了郡主,从而一个人在国子监里落得个孤立无援待宰羔羊的地步,一会又担心她太过讨好了郡主,以至于事事都要对郡主言听计从而受委屈。
但是当事人白秋月却没有这些烦恼,她向来信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认为这世上应该没有什么无缘无故的欺凌,如果有,那便狠狠还击回去便是了。
但是很快她就想到这条原则并不适用于贵胄子弟扎堆的国子监,于是适时的调整了生存战略,尽量降低存在,当好郡主的小尾巴。
反正女眷的国子监学习生涯也就两年时间,两年一到,照样可以回到家中,届时继续过风平浪静的日子。
徐令容今日特意让素纱给女儿梳了个中规中矩的发髻,挑了件素净的裙子,她看着镜子里白净明丽的小姑娘,心中陡然生出万分不舍来。
从明澈生下来到现在,她基本上没离开过家,更没离开过自己,虽说她也认为入宫读书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如果代价是要让女儿受委屈,那还不如把她好好养在家里,届时年岁一到,召一个上门女婿也好。
可是眼下突然的变动让一切都变得未知,她转了转腕子上的珊瑚珠,无形之中有些淡淡的忧愁。
白崇本来在灯火中指挥着仆从将小姐的衣服首饰都搬到马车上,回首时却发现他夫人正对着女儿梳妆的样子敛容,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后,便来到她身旁将她拥进怀里。
白秋月穿戴整齐之后,从铜镜里看到了一对拥在一起的身影,冷不丁的被自己的亲爹亲娘酸倒了牙,但她很快就转过身佯装抱怨道:“咳咳——我说你们二位要抱到什么时辰啊,不会让我这个国子监新生第一日就误了时辰吧。”
“还没离家就敢这样调侃你的阿爹阿娘,白明澈,我看你是胆子大了。”徐令容果然从感伤之中抽离出来,又恢复成从前的样子。
白秋月莞尔一笑。
白崇则攥住了她手心交代道:“虽说郡主脾气古怪,但她与你年岁相当,又亲口提出要带你一同入学,所以想必不会多为难你。到了宫中……”
“我知道我知道,切勿多言,言多必失,对不对?好了,阿爹阿娘,我只是上个学,被你们弄得活像要去嫁人,而且我每旬都会回家的,不用太过担心。”
白秋月虽然昨日还哭着闹着不愿意去上学,可是今日就已经接受了现实。
而且说实话她现在有点焦急,因为一会还要去阿七的院子里道别呢。
好不容易阿爹阿娘把要交代的话都说完了,她用亮晶晶的眸子看了他们一眼,阿爹颔首道:“去吧,别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