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溪牵着阿缨从马车上步下时,天色已经擦黑,他满腔心思都记挂在今日阿缨在殿上射出的那一箭上,自然也没有发觉此时立在他府门前的那人身上。
“几日不见,未想溪兄已成了大岐的丞相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李溪抬头打眼望去,只见一身穿青绿色长袍的男子正立于自己府前灯下,灯火的光投在他衣上,给这人添上了些许温暖之意。
李溪忙上前几步,开口说道:“看来即使是北方苦寒之地的风,也不曾让杨晓你的风貌刮去半分啊。”
“我虽相貌未曾改变,但心里可不见得同往日一般。”
他边朝着李溪揖礼,边抬起头来。李溪也正好瞧见了他额上那淡淡的青色印记,接着他的话说道:“既如此,还劳烦杨兄与我一同说道说道,好打发这漫漫长夜。”
接着,便领着他一同进了相府,而原在他身后的阿缨,亦步亦趋着,正巧叫杨晓瞧见了她。
“这是?”
“啊。”李溪看着他望着阿缨的眼睛,“待会我自会向你说明。”
二人穿过走廊来到后方李溪的屋内后,杨晓先是放出了自己的神识,确认四周无人后,才对李溪说起自己在涞州的所见所闻。
“你之前托我藏于郎国公的军队里,同他一起出征涞州,探知歌都露星台摘仙之人的实力深浅,我亲眼瞧见那历平只一击就将妖族的军队歼灭,这番实力,即使是我等也远远不及。”
李溪听完他的话,沉默了久久,他原以为神既将这样的任务交予自己,那便是认可自己的能力,自然亦是可以胜过既将迎战的对方,但却不想,竟会有这般的差距。
“不过,我今日刚进城的时候,听见了奇怪的一声,随后便见一只红色的箭从王城中射出,竟直接将珞珈山点燃了,不知那是何人射出的箭,竟有这般的神力,足以同我在涞州所见的摘仙人历平相较一番了。”
杨晓说完这话后,见李溪的神情微微一震,旋即他的目光往下落在了李慕缨身上,但见那孩子并不像杨晓平日见过的幼童一样,会在大人说话时好奇地望着他们,探究与孩子的世界相差较远的话语,这个姑娘只是望着地板不说话。
“杨晓,你可知道何人可以教授火系的仙法吗?”
李溪突兀的一句,惹得杨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略惊讶地指着李慕缨道:“难道是这孩子······”
李溪点了下头,杨晓只觉得不可思议,接着问道:“那这孩子,你是——”
“她是当初赐予我神令的神使带到我身边的。”李溪将今日在殿上同周暨解释时说的话,再说了一遍给杨晓听。
那是在一个午后,阳光透过层层的竹影,待洒在李溪简陋的木屋上时,只剩下了点点的残影。
而李溪却在这同昔日并无差别的时光里,见到了隐在袅袅升起的炉烟里的神。
他自成年后便离开家乡,一路上风餐露宿只为寻觅神明的踪迹,他也曾去过歌都,想要触摸那露星台中仙人的衣角,却在连影子都未见到时,便被扔了出来。
后来,只要他听到何处有神出现的消息,都会去往那里,可惜都是人为的假象罢了。
但却在那个午后,在他几番寻而不得的失意之下,他渴求的神迹竟亲自找上了他,所以,在他看到烟雾中隐隐约约的人影时,他第一反应是完全无法相信,甚至一度以为是在自己的梦中,直到那香雾中传来了空灵之音。
“我对外面的人说,阿缨是我在溪边捡到的,但事实上,她是从那与我对话赐予我修行之法的神明升起的炉烟里走出的。”
他一直都记得,那来自九天之上族类的的身影,无悲无喜,空灵清远。他将神明的旨意赐下后,告诉李溪,要好好抚养这个孩子。只是,未曾想到这个孩子,竟会给他如此大的惊喜。
“我告诉你这些是将你看作值得交心的朋友,但阿缨的身世,还请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得好。”李溪正视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今日在殿上也是如此这般告诫主公的,说到底,我也尚不清楚神将阿缨交予我是何意,因此,还是越少人知道的好。”
“这我晓得。”杨晓点了点头,“但你说起的可以教授火系仙法的人,我亦从未听闻过,就连露星台中那群早我们一步入道的摘仙人们,也从没听说过会这一系的。”
说到这里,杨晓才低下头来,仔细地看了看阿缨的眉间,却只见那里干净得很,不见跟他自己一样的仙根之影,和李溪一样。
“看来这孩子是和你一样,被神点拨过,亦无需借助仙根以修行仙法。这样,若是点通我仙根的那神入了梦,我替你问上一问呢。”
李溪左右想了想,如今看来确实得先问过神明才能知晓阿缨的事情,于是便向杨晓行礼道:“如此,溪便先谢过了,若是溪先见了神,亦会向其问清的。”
“你我大可不必如此多礼。”杨晓摆了摆衣袖,让他赶紧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