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应了,继而想起什么,从卡包里拿出张的百元现金,想充当小费,“麻烦你了。”
她愣了一瞬,摆着手没收,只是叫我好生把她带回去,“我从八点钟给她送酒送到十一点,每瓶酒度数都不低,她应该是遇到什么糟心事了,您……”
我有点不愿听,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着神,待她说完了,才回:“知道了,谢谢你。”
她却微簇着眉看我,眼神复杂莫辨。我不懂她的眼神,但我依稀记得我在一些肥皂剧里看过类似的眼神,而这种眼神针对的一般是些渣男负心汉。
但她踌躇半晌,还是转过了身,似乎要走。
我看着毫无动静的宋雨藤,叫住了那位服务生,“麻烦再帮我个忙。”我用高脚杯斟了杯卡座配套的柠檬水,“帮我喂给她,谢谢。”
她看了我一眼,复杂的眼神消失了,接过我手中的水。我站在一旁等着,没去看她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卡座对面的那群男人。
他们接触到我的目光,咧出一个歪笑,转身交谈起来,嘴唇开合的幅度很大,我从他们的唇语中读出了遗憾之意。
一大杯凉水入喉,宋雨藤怎么都该被呛醒了。我低头看她,她果然醒了,撑着坐起身,连连咳嗽。
她上气不接下气,“你谁啊?给我喂的什么?”
我说:“凉白开。”
见她醒了,服务生搁了酒杯,朝我颔首,也起身走了。
她红着眼看了我一晌,而后嗤笑一声,“沈吟招,原来是你。”
我细了细眼,我从未告诉过她我的姓氏。
宋雨藤毫无征兆地大笑,“我真是傻糊涂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竟然没认出你。”
“我想起来了,我在姓魏的办公抽屉里的……杂志封面上见过你……”
“杂志?”
“他把你登上封面,藏了你4年前的杂志,跟宝贝一样……”
当年科恩确实把我登上了杂志,但杂志发刊后,我并没有买魏楮堂公司杂志的渠道,而且我作为一个客串,当时也没多在意。
我当年在谢言家的书店,买下以他为封面的财经杂志,而他把籍籍无名的我登上封面,收着以我为封面的时尚杂志……要是事实真是如此,那真是像极了一部乌龙的痴情电影。
可我面上还是故作冷静,“你醉了。”
“对了,你还是沈轩程的儿子,怪不得他能傍上这么座大山!”她指着我说,“当年是你救了魏楮堂——你是农夫,救下了一条蛇。”
我觉得她对我的误会有点深,我与沈轩程的关系,并没有外人所看到的那么亲近,也觉得她比喻不够恰当,“但我并未被反咬。”
她无所谓一笑,“祝你好运。”
一句祝福的话,她却说成了一句诅咒。
我没跟她计较,“你该回家了。”
“我没有这个东西。”
“你什么都不做,你的信托基金和集团股份足够你衣食无忧地活完下半辈子了,你已经比别人幸运了。”我不想听她自怨自艾的论调,“你活在蜜缸里太久了,宋大小姐。”
她不言语了,呆愣了很久。
“我送你回家。”我为了让她放心,特地强调说,“放心,我对女人不敢兴趣。”
她打了填充的苹果肌丰满了起来,突然柔美地笑了,“好啊。”
她端坐在沙发上,却勾了勾她那条没穿鞋的腿,看着我。
我在桌角找到了她的红底细高跟,把它捡起,搁在她的脚边。她却没动,依旧用水光光的眼睛看着我,意思很明显。
我觉得我帮她拎鞋已经仁至义尽,帮她穿上就显得逾礼了,于是说:“您要不想穿也可以,但外面天寒地冻的,加上酒吧门口可能有碎玻璃渣,您可要小心。”
我没让她得逞,她愤愤地轻笑一声,把脚穿进鞋子里,毒咒一般,“你和魏楮堂见不得光。你们会下地狱的。”
我一顿,“放心,你也上不了天堂。”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再被我搀扶出去。
她给我报了个地址,我约了辆车,叫司机导航去了她的家。
路上,我跟她一左一右分坐在后座,车上没人说话,唯有车载音响在播地方电台节目。
音响里传来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是在讲古,但一时半会儿也听不出来在讲什么故事。
只听那人拉长了调说:“‘休羡他快意登场,也须夙世根基,才博得屠狗封侯,烂羊作尉;姑借尔寓言醒俗,一任当前煊赫,总不过草头富贵,花面逢迎……’”[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