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大事,在医院里住几天就好了。”
“没事就好。”
她转而笑问:“所以你现在是店长了?”
“暂时是。”
她点点头,踮脚把那簇蓝紫色郁金香插进玻璃花瓶时,我问她,“这周怎么不是梅兰竹菊莲了?”
“不是说这周季老板不在吗?给你换点新品种。”她朝我俏皮地眨眼,“蓝紫色,配你。”
“是吗。”
我没有继续追问为什么配我,因为人对人的误解总是很深的,要一个个仔细地询问并且字句清晰地辩驳的话那就太费口舌了。
我朝她道谢,看着那簇颜色瑰丽又幽深花,转而说,“这种颜色的郁金香我还没见过,挺新奇的。”
“是吧,我也是第一次见。”
这只是个小插曲——总之就是很闲。
闲到我有点后悔没把自己新买的参考书带来预习,闲到我看到第三个货架正数第一排,有一列镇纸的色彩好像比先前暗了些许,应该是蒙了些灰尘,我甚至条件反射地有了拿丝绒布去擦它的想法。
但我没这么做,我还没任劳任怨到这种程度。相反,我特别自觉地走进季老板的储物柜,挑挑拣拣后,顺了几本玉石评鉴书到柜台前细细研读。
我在柜台前等了大半个上午,那本书我都读了三分之二了,终于等到有人打开文玉斋的门。
他提着一个黑色手提箱,穿着板正的西装,外头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
他一来就直奔前台,问我季老板在不在。
我直觉他就是那个盒子的主人,我答道:“他有事要忙,最近几周都不在,他目前在店铺的所有工作由我暂代。”
我反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我找他定制了件小玩意,这是票据。”他说着就把那张单据递给我。
按照季老板先前的指示,我走完校对以及备份的流程后,把那个盒子推给他。
“你可以当场验一下货,看看是否满意。”
其实季老板没跟我交代要让顾客验货着一流程,我说这么一出,纯粹就是想知道这盒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而已。
果不其然,那人答应了,拿出他随身佩戴的钥匙刀,沿着盒子的缝隙,动作缓慢地割开了封起盒子的胶带,扒开里面的各种海绵垫,像拆套娃一样,最终拆出了个红木色的木质盒子的内心。
他拨开盒子的铜色的锁扣,一只花纹繁复,形状小巧的翡翠项链躺在盒内,圆盘状,内里盛着一只锦鲤,尾鳍如花般散开,栩栩欲活。颜色翠得可好,如雨后冬青;看着温润细腻,如一安眠的美人。
他执起翡翠,握在手中,反复摩挲,神色像是在凝视远方的情人。
他连说了三声好,把翡翠放回盒中,抬头对我说,“帮我谢谢季老。”
我笑说一定,然后亲自把他送出了门。
其实我早就应该发觉的了——储物柜里的各种工具箱,各种玉器鉴定书,地下室的那些件长相怪异的石头,后院器械屋里那些庞然大物……季承文的店铺真正目的不是卖画卖古玩卖笔墨纸砚,而是销售玉器。
所以说,他满店的物品中,有三分之二都只是他的爱好,摆弄玉器才是他的主业。他卖掉一件玉器的收入,估计可以抵上他连续几周的日常开店销售额。
我之前还天真地以为店名“文玉”一词,是“温文儒雅”和“温润如玉”两个词的化用整合,还觉得这季老板够文雅,有风骨。
但我现在敢大胆地猜测,“文玉”二字可能只是“季承文的玉器铺”的简单缩写。
之后我跟他聊天的时候,状似无意地提了这件事,跟他说了我的想法,他头上的几根发又在晃,半天才瓮声瓮气地说,“……随你怎么理解。”
脾气古怪,我也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