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很认真地看着我,我能在他的眼里依稀望见自己的影子。
而我一时忘忽了呼吸。
我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如石子入水般的脆亮的水声——沉寂的潭湖终于溅起了响亮的水花。
我那时就很荒唐地想,如果他欲吻。
***
很离谱。
昨晚我的逾矩以潦草借口收场——魏楮堂随便扯了个理由,说水凉了,让我去给他接杯热的就打发了我。
所以我那时的我恍惚地端着微烫的大半杯水,躲进了厨房,甚至在失神间,拿起热水壶倒水的时候还没有发现事情不对。
然后溢出的滚烫的水成功浇红了我的手。
我低声嘶了一声,我原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小,起码不足以让远在客厅的魏楮堂听见,但我再一次预判错误了。
等我随便冲了下凉水回头准备找药的时候,魏楮堂无声地出现在门口,让我一惊。我开始忧心他到底看到了多少,有没有看到我失态的样子,有没有怀疑。
也不知道算不算幸好,魏楮堂连忙走过来,问我是不是烫伤了,他关心我的样子似乎和平常别无二样,而且也不像是醉了酒的样子。
我开始摸不准这男人何时是真醉,何时是假醉。
那晚他是真的醉了吗?他能听到吗?他知道吗?
“可能有点……”我根本不敢看他,只是盯着我那泛红的手背,亮给他看,试图转移他的注意,“……红了。”
“等着,我给你找药。”
魏楮堂转身就走向空厅,他走的时候扶了下墙壁,我开始确信他确实是喝昏头了,但没醉。
换句话说,他明天早上依旧会记得,记得今晚的沈吟招做些了什么。
我开始慌张了。我以前从未为什么事而慌张。
想着想着,我居然开始埋怨这男人的酒量过于好。这不是件好事。
烫伤处在我的手背上掀起一股热感,我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火辣辣的痛感蔓延爬遍我的手背。
魏楮堂拿着烫伤膏进来,我本来想说我自己来的,但魏楮堂一直敛着眉,二话不说地就拆开棉签袋,拧开烫伤膏,就着棉签,把棕黄色的膏体涂在我的手背上。
魏楮堂的动作很轻,很缓,润滑的烫伤膏铺平在我的手背上,一股淡淡的药膏味弥漫开来。
沉默在我与他之间,这种沉默在我们之间是鲜少出现的,也让我感到陌生。我小声嘀咕了句:“这药膏味道真像花生酱。”
魏楮堂淡淡地应了句嗯,说:“你小时候也这么说过。”
他似乎又在回忆什么我早已模糊了记忆的事,但他这次却没有笑闹着跟我一起回忆童年,而是上完药就叫我回房睡觉,还叮嘱我说药膏一时半会儿干不了,睡觉的时候别蹭到。
然后我只好听话上了楼。
那晚回房后,我一直盯着手背上那发烫的伤口,我好像什么都没想,但又好像想了很多。——如果泛红的伤口譬比我胆大鲁莽的言行,那油油的膏药就姑且譬比我那被草草掩盖住的滚烫的情。
之后我和魏楮堂似乎处于一个平静,却又略带凝固的尴尬局面。
我上楼,他在书房,闭门不出。我出房门,他在楼下。我下楼,他出门……以前在我的监督下,我他家的每一天他都会跟我同台吃饭,但现在我却经常不见他的人影。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那晚的情景被他轻轻翻过,就像在闲暇时,随手翻阅的一本全然不感兴趣的枯燥的书籍一样,有阅读的印象,却无深刻的情感。而到头来只留得我一个人耿耿于怀,苦苦地咬文嚼字。
平常,人们总是说,有问题要及时解决,但现在我一下子又跌入到成人的场子里,在这里,有些事是不能摊在明面上来解决的。
又或者,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可以陪伴他的亲人,一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其余的他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用,再有的话,我只管自己藏好就行了,再频频拿出来的话,就显得多余了。
这种心思,也一直藏到我放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