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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偶遇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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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灰浊的眼睛动了动,我感觉到老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透过他的眼神,我觉得自己赌对了。

他放下手中的绸布,招手示意,“过来吧。”

我跟着他去了,他来到一面被金纹幕布半掩着的门前,我跟着钻进去,里面书架靠墙而立,一面摆着文物保护的工具书,另一面摆着形状各异的箱子。

他缓缓弯腰,在某个宝箱里捣鼓了一阵,翻出一只工具箱递给我,他撑着膝盖缓缓站立,像是有点力不从心。

我躬身探手,想扶他一把,他却摆摆手,表示不用。

“这是我平常用的工具箱,里面有擦拭的工具。”老板说,“你每天都要扫洒地面,擦拭这里的每一件器具,还有,要定期去清洗楼上的布类物品。”

他从墙上摘下一本牛皮质感的本子递给我,“每种不同材质的东西要有不同的布料来擦,各种小件的物件要定期拆开来用绒刷来清洗。还有,不同的布料清洗也要用对相应的清洗方式和洗涤剂。”

“这是日常的基本工作,有时候你还要帮运货师傅卸货,当我不在的时候要招待顾客,以及处理一些杂碎的事务。”老板一口气说完,似乎不打算给我说话的空间,“很多年轻人来这里干了两天就说要辞职了,你要是能接受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跟你签合同。”

“可以。”我答应得干脆,“不过我还要上学,我最多只能在这里工作两个月。”

老板忽得笑了一下,拍拍我的肩晃悠着出了门,他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要真能撑两个月再说吧——”

之后,我辞去了陈姨饭店的工作,然后跟许琦素打了声招呼。

“怎么好端端的要换工作了?”许琦素蹙着眉,表情突然严肃,“是不是有人在饭店欺负你了?”

“没有。”我连忙安抚道,“我哪能这么容易被欺负。”

“那是因为什么?”

我说:“其实陈姨的饭店平常并不怎么缺人手,我有空能去帮忙的时候,她的儿子也照样能去帮忙。只不过是陈姨她人心善,卖了我们一个人情罢了。”

说道这里,我想许琦素已然了然。

她注视着我,我继续说:“而且,我也从来没想过在她那儿长久待下去。再者,去画铺打工薪水还更高,我也拿得心安理得。”

我自觉我的论据充足,逻辑清晰,所以许琦素很快就被我说服了。她愣然半秒,继而欣慰地笑道,“你想的比我周全。”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我的头,“欸——不愧是我许琦素的好儿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许琦素也喜欢糟蹋我的头发了,我对她表达我的不满,“妈,你怎么跟魏楮堂一个样儿。”

她得意地笑了一声,背对着我摆摆手,“我先去洗澡了。”

文玉斋的老板姓季,签合同的时候他只标准地签了个季字,后面的两个字他潦草地画了几笔就结束了——不论练不练书法的人都认不出来他写的是什么。

季老板性情古怪,但很有个性。他喜欢穿一些透着暗纹的唐装,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古韵。

他的店铺里半天才等来一位客户,幽静古雅的店里如一座了无生物的博物馆。我本以为季老板会钟爱死物胜过喜爱活物,结果我发现了几支欣欣绽放在琉璃瓶里的□□——那位我在医院门口看到的小姑娘隔几天就会来给季老板送花,看样子像是他特意预定的。

几次交流后我得知,这位小姑娘叫周欣欣,她住在东门巷的巷尾,经常会起个大早去批发市场进货,然后去各式各样的地点贩卖花朵,帮家里换取生活——那张红底黑字的价格表就是季老板给她写的。

虽然季老板的店里的仿品和真品交错混杂,但我却莫名坚信,他前台玻璃柜里的古董和玉石必定是真品。他可以一整天坐在前台前细细擦拭着他那些宝贵的古董,精心雕刻着那些打磨好的玉石。他擦拭古董的时候很专心,像是要比他手上的古董还古董。

我没猜错,他喜欢安静,准确来说,是不喜欢被人打扰。但时常会有些人在他沉醉于古玩时,拿着某件物品戳到他的面前,问他是不是真品。

问一两次他还会耐心地笑着答,等到被人问烦了后,他就会板下脸,幽幽地开口道:“真不真,在于你们自己怎么看。”

我没懂。我相信那些人也不懂,所以也没人愿意为自己的不懂而买单。

季老板说的不错,当店员是项体力活,很忙,起码比我打过的工加起来都要忙——我得认得每一种布料的质感,摸清楚那些古玩的材质,清楚那些拼接物的构造以及拆卸安装的流程……噢,还要帮忙照看他院子里的几盆娇贵的花,偶尔天晴的时候还要帮他晒书。

而他有时候总是安适地躲在稀疏的树荫下,摇着他的躺椅和蒲扇,悠悠地晒着枝叶间筛下来的阳光。

跟他熟络起来后,其实我也暗戳戳地跟他发过牢骚。我引经据典,“季老板,古人说晒书就是晒自己的肚皮——你难道要随随便便把自己的肚皮放着给别人晒吗?”

他躺在躺椅上,闻言却咧嘴一笑拍拍肚皮,无赖道,“哟,这你说得就不对了,我在忙着晒我自己的肚皮,你帮我晒我的书,这样两样都晒得着,岂不两全其美啊?”

我:“……”

我贫不过他,还是这老头会说。

不过我也没打算真让他亲自动手,毕竟多留意一下就能看出来,他的腿脚不好,干不来粗活。

我照常回到家,一头扎进被窝里的时候,手机铃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我侧手摸索了一阵,不用看便知道是魏楮堂给我打的视频电话。我这边的网络有点卡,但还算可以联络。

我平躺着,手高举,接通了视频电话,懒懒地拉长了声音叫他,“哥——”

“怎么了?”魏楮堂像是听出了我的疲惫。“你这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累?”

“哥。”我撑着床起来,望向镜头,语气笃定,“我现在能理解你了,打工人都不容易。”

魏楮堂的脸出现在屏幕,他的表情微妙,“哦?”

“我换了份工作,现在在一家画铺打工。”我说,“那老板姓季,一副文人的样子,却做着资本家的事。”

魏楮堂闻言笑了,“文人和资本家好像不太冲突吧。”

“……噢。”我抿了抿嘴,“那你有被人骂过是资本家吗?”

“有啊。”魏楮堂状似委屈,“几乎天天被人骂呢。”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问:“你一般会被人骂什么?”

“被人骂畜生。”

我想象了一下那场景,觉得新奇,进一步问:“然后呢?”

魏楮堂撑着下颔,又得意地笑了,语气戏谑,“然后啊,发工资前几天和发完工资后的那几天他们就不骂了。”

“……”我无言以对。

万恶的资本主义。

***

再后来,我差不多可以跟季老板闲聊上几句话。他偶尔也会叫我从储物房里搬来一条长桌,他会铺好纸墨作画,大多都是水墨画,有时候是临摹,有时候是原创。

他临摹的时候会特地备上放大镜,拿着几版印刷的模板一版一版地对照。因为印刷模板跟原画比总会有色差,所以他就挑着他看得最顺眼的那份来摹。而我总会搁下手上的活儿,看着他作画。也怪我只是个外行,只能看个热闹,但左右我这个外行看着还挺像样的。

有次他心血来潮,叫住我,叫我用毛笔写几个字给他看,我不明白他想干嘛,推脱道:“我写得不好。”

“没事,你随便写两个就行,像你平常写字那样。”

他邀请得殷切,我犹豫了下,还是照做了,提笔试了下墨,写了个“仰之弥高”。

结果他扯着那张字,扶着老花镜一会儿看那副字,一会儿又斜着眼一个劲儿地瞅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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