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依旧不够精明,就像我一直不知道,安慰的套话要怎么合理地使用一样。
而在我再一次斟酌词句的时候,谢言开口了。哪怕镀上了些许落寞,他的声音依旧清亮,跟当初他给人的第一感觉一样,“其实……我有点羡慕你的。”
我隐隐猜到了他想要说的话,但我还是问他,“羡慕我什么?”
谢言笑了一下,笑容有点惨淡,他把目光缓缓地挪到了教室门口上,透过那个狰狞的洞口,仿佛真的想望穿什么。
“羡慕你有人救。”
我停顿了一下,分不清自己是在叹息还是在笑,“就算没人救我,我也能破门而逃。”
谢言哑然失笑,像是在很沉默的叹息,“这么自信。”
我把目光收了回来,仰了仰头,天花板上的一角被网上了一片蜘蛛丝,“可能是因为……我比较不要命。”
“是吗。”
谢言的语气不像是疑问,他的目光转而望向我,我居然在魏楮堂之外的第二个人中,看到了那种理解、且毫不惊讶的眼神,但他也还是问,“为什么?”
我稍停了一下,最后笼统地回答道:“你不会想经历的。”
教室这下暗得吓人,像是灰蒙蒙的天死沉死沉地扑压了下来,扼住了人类赖以视物的双眼。
可能是黑暗总能让人下意识地放大自己,也容易放松警惕。
在昏暗灰蒙的夜色中,谢言的话也失去了逻辑,“那为什么我还是逃不掉。”
又是逃啊。
我的眼前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魏楮堂眉眼低敛的模样,以及那个小鼠逃窜的譬喻。
其实我不大喜欢这种被命运扼制的宿命感——宿命感很可怕,它可以让人不平则鸣,也可以让人腐烂如泥。
虽然,有的时候我也不得不悲观。
“不,你逃得掉。”我说,“莫树风被关起来了,声誉尽毁,妻离子弃。谢言,你可以逃走了。”
很轻微的衣服摩挲声音,谢言像是在摇头。
我的直觉告诉了我他在否决什么,就像那些流言蜚语否决他一样,“我们很快就毕业了,你可以尽管离开,去到一个他们哪怕垫起脚都够不到的地方。”
“谢言,我们要学会成为自己的救赎。”
隔壁的教学楼开了灯,发散的光隐隐照亮了这间美术教室。
谢言默然了一阵,把伸长的腿收了回来,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却不想自己坐了太久,一下没站稳地踉跄了一下。我下意识伸出右手,扶了他一把。
“谢谢。”
谢言郑重地道了声谢,就着残余的光,他的眼睛捕捉到了我手上的伤疤,我看见他盯着我的手看了一会儿,但他识趣地什么都没问,“坐久了,腿麻了。”
“嗯。”
不知是因为谢言短暂的释然了,还是因为他比较会掩饰,他这会儿神色阳光开朗,语气轻快,跟平常一样。“啊,抱歉啊,刚才我的手摸完地板,这下又碰了你的手。”
他背靠着点点光辉,看似愧疚却开朗地一笑,“你不介意的吧。”
“不会。”我驱动着匮乏的共情能力,有些艰难地辨别着他的情绪波动。
我面上依旧朝他挽出了一弯笑,“只是等会儿可能要去洗手间洗个手。”
谢言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要去交作品吗?我帮你拿一点吧,到时候顺便一起回教室。”
东西并不多,但我没拒绝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