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怎么还害羞上了。”那个老师傅大笑道。
任云卿没理会他,而是关上了店面的门,在门外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后,找了个椅子坐了下去:“您刚才说谁死了?”
说着,还撇了一眼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的杨虞。
“你那个前任啊。还能是谁?”
杨虞看到任云卿那总是云淡风轻的面庞突然就皲裂了,自己还留存一线希望的心,也劈里啪啦裂开了细纹。
是真的啊。
任云卿不带感情地又看了杨虞一眼,声音好似有了几分沉:“他有什么好说的,都过去这么久了。”
杨虞知道人的记忆很容易给一些事件增减一些令人误解的细节。
他也分不清那时候任云卿是不是真的蹙眉看了自己,也不确定任云卿有没有在那天晚上推开难得主动的自己,记不清楚那晚的亲热是不是只到了一半任云卿就抛下他去走廊抽烟。他只记得那天之后任云卿没有再对自己说过爱。
一定是没有说过的。
不然自己怎么会这么耿耿于怀。
再然后,就是经纪公司的人带着警察找过来了。
“那你爱我吗?”
在任云卿说完“爱情不堪一击”之后,杨虞倔强地噙着酸热的眼泪,哽着嗓子问道。
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贱。
可是人在面对自己想要得到的事物面前,总会失去尊严和体面。像一头动物那样,被原始的本能驱使着追逐。
那个男人笑得毫无破绽。好似深邃的眼里,一定要流淌出什么,也只会有不耐烦和无奈。
他对自己做了一个驱逐的手势:“你走吧。”
“你的前任真的死了吗?”
杨虞嘴唇被抿得发白。
任云卿愣了愣,那毫无破绽的笑意才有了些变化。
杨虞从来没觉得这么讽刺。原来自己真的只配得到他毫无破绽的假面。
“有他什么事。你是你。别多想。”
这是任云卿当面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爱情并不是真的不堪一击。
杨虞想。
不堪一击的,是你给我的爱情。
.
杨虞下了飞机后并没有回公司,而是直接转机飞向了云城。
云城是一个坐落在山间的小城市,暖温带的气候让它热量总是很足,高山把它的一切遮掩得含蓄,以至于四季如春。
唐爽和杨虞都没有带合适的衣服,厚厚的羽绒服在落地的刹那就变得不合时宜。唐爽忘记了嘱咐,是因为年轻,没经验。杨虞没想起来,是因为被某些人的突然出现而乱了方寸。
云城的机场的等候大厅是露天的,不,或者说是开放式的。头顶有遮荫的顶棚,但并不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四面八方的流线型长柱支起穹顶,风可以直接灌进来,带着树木和薄雾的气息,毫无保留地把刚下飞机的异乡人或返乡人拥个满怀。
瓷砖地面上可以看到干瘪的落花,被保洁随便扫成了一小堆儿,散发着干草的气味儿,被路过人的裤脚卷起来,又洒满地。
这种清隽委婉的来自大自然的欢迎让杨虞不自觉感到一种放松与心安。
虽说有些“不食肉糜”的意味,但他真的很喜欢这样落后的小城。
落后并不是贬义词。它意味着一种保留,一种原始。
你能看到山和农田,羊和平房。这时候你会突然意识到,城市也是依托大自然而建的。
在大城市里呆久了,几乎要生出一种钢筋水泥才构成世界的错觉。那样密匝匝的高楼大厦让人类觉得自己很大,大得可以主宰一切。就好像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就是这般条理分明,一切构造都目的明确。
就好像一切都是“人的秩序”,只有把自己放到人所制定的那些规则里,人才会变得有价值。
这样的秩序时常让杨虞感到茫然。
但整座城市都在这样运转着。每个人辛苦地考学,兢兢业业地加班,起早贪黑,曲意逢迎,追名逐利。
在这样的“人的秩序”里,拼命去做到统一标准里的“好”,人胸口里不断膨胀的“大”,好似才能不等同于“空”。
遵守规则是身不由己的,毕竟人是社会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