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也头发很蓬松,许然羡慕地多薅了一把,可慕也却扭过头,半天支支吾吾一句:“对不起,我失约了。”
“你这不是又来赴约了吗?”许然见慕也跟顺了毛的小动物似的,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
慕也别过头,许然往他那边靠了靠。
“知道我为什么今晚喝了这么多吗,不是贪杯,而是为了迎合。”许然说着,顿了顿,意识道掀自己老底比预想中更不愉快。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会闯出点明堂,但现在看来,我当时还真的是傻得天真。”
“我开始也不明白你的欲言又止,但当我在照镜子时,看到自己的疤痕,看到自己的黑眼圈,看到了自己的一事无成想拼命掩盖时,我就有点懂你了。”
“慕也,我们是一类人,喜欢逞强,喜欢骗别人,喜欢骗自己。”
慕也安静地听着许然说话,眉头蹙了蹙,印象里许然大学的学业完成得很顺利,之后也听闻她跟人创业,据说还挺成功的。
怎么她说的和自己听到的不一样?
她到底是自己来淮海市散心的,还是走无退路才回来的?
“我没逞强,也没掩盖什么,我只是真实的厌恶曾经的自己。”慕也见许然没再说什么,接了话头。
“为什么,我觉得你一直很好,尤其是现在,一个人单枪匹马的闯出一条路,读高中的时候只知道你会弹钢琴,没想到做生意也挺擅长的。”许然隐约明白了慕也当时的心情,挑些轻松的话题想让对方心情别太难受。
“许然,我妈生我时难产,险些丧了命,于是我们家注定只有我一个孩子,可这个孩子不懂事得很,他占尽了所有的宠爱,却不愿意替父母分担一些活,他爸奶希望他成为一个圆滑的商人,可他偏吵着要做什么钢琴家。”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我高三的时候,家里的生意资金链已经出了问题,母亲天天跑出去拉投资,却在飞机上抱着资料坠入深海,后来父亲撑不住卧病在床,这个不懂事的小孩眼睁睁地看着繁华化做泡沫却无能为力。”
“我爸在我大一的时候撑不住,去世了,他走之前只是跟我说——往前走。”慕也说得平静,仿佛他不是当事人一般。
许然没想到慕也一下子全盘托出,一时不知从何安慰。
“我不像你,许然,你所拥有的,是自己努力创造的;而我,是靠着宠爱与挥霍偷来的。”
“那年我们大声呼喊着热爱与梦想是不一样的,我曾经用不知天高地厚掩饰的意气风发刚好能配得上你的不羁自由。”
“可我现在一无所有了。”
许然难得见慕也一副失魂落魄地样子,她抬头看了看天空道:“有没有可能,我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你凭什么会觉得你还会喜欢我?”
“许然,我喜欢你,是自始至终的直觉。”这次,慕也说得很坚定。
他直起身看着许然。
“什么嘛,你现在不是挺坚定的吗?其实我对自由的向往从不是什么轻浮的口号,正如你眉眼间的得意从来不是什么狂妄。”
“可我当时……”慕也一时又欲言又止。
许然的食指抵在了他的唇间:“慕也,我们只是在无知的年纪做了最顺从自己本性的事。”
“可我们已经不是什么无知的年纪了。”
“可我们依旧顺从本性。”
“什么本性?”
“我还喜欢画画,也还喜欢你。所以你呢?”许然从长椅上起身,踢开了高跟鞋,光脚踩在了沙滩上。
许然看慕也似乎在思考,便先去玩水了。
初夏清凉的海水能抚平了燥热,水花飞溅之时,她的手被猝不及防地牵住了。
“你是来赴约的吗?”许然回首一笑。
“嗯,顺从我的本性。”慕也紧紧抓住了许然的手。
这次,他不愿再与她擦肩而过。
“慕也,往前走。”她笑着拽着他的隔壁,在潮水与海岸的交汇出奔跑。
“听到风声了吗?”许然在夜色高喊。
慕也温声道:“听到了。”
“慕也,如果你过得不好,那我们就一起逃跑。”许然跑累了,气喘吁吁地搂着慕也的肩膀。
“逃到哪?”
“随便去哪,去小琴房,去孤屿咖啡,去任何有我们的地方。”许然醉了,在混乱的记忆里拉着慕也。
“许然,我爱你。”他在灯火阑珊处与许然对视,在深邃的眸子里找到了他的出逃口。
夜色纠缠,星光下的剪影紧紧依偎,远方废弃的灯塔在闪烁了片刻后,灭了。
许然的目光越过慕也的肩膀,看见灯塔消融在黑暗,心头不由得一顿。
也不知是幽闭恐惧症症的作用还是不好的回忆在脑海作祟,她感觉脚下有点失重。
慕也感觉到许然搂他楼得越来越紧。
“怎么了?”
“慕也,灯塔灭了。”酒精渲染了她对黑暗的恐惧,慕也听出了耳边细微的颤抖。
慕也一只手护住了许然的后背,一只手的指尖轻柔地抵在了许然的下颌,引导她慢慢抬头。
璀璨的繁星侵入她的瞳孔,耳边传来男人温柔低沉的声音。
“许然,星星一直都在,我也是。”
她的视线被点点星光占据,急促的呼吸与绵长的暖意交融。
潮起潮落,星河仍旧灿烂;万籁俱寂,风声此消彼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