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亮,各村村长里长带着一群年轻小伙子还有板车到县衙门口等着,主事的人排队进去和发粮的账房确定粮食数量,签字画押,再让带来的村民将粮食搬到板车上运回去。
等着的空档,村民们喜滋滋的聊天。
“不是说朝廷还送了一批粮食,在路上马上就到了吗?我们岂不是能领两份?”
其他人瞬间想起此事,眼睛一下子放光,“有这么好的事?”
随即就有胆大的问坐在上面监察发粮的京城来的年轻大官,“大人,等朝廷的第二批粮食来了,我们是不是还能领一次?”
韦涧素顿时不知如何回答是好,难道他能说朝廷根本没第二批粮食吗?
源江婉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一同主持发粮,闻言翻了个白眼,将刚抿了一口茶的杯子放下,没好气道,“哪里来的第二批,原本......”
“源姑娘!”韦涧素一听她话音就意识到不好,高声打断她,众人一惊,开始猜忌的来回扫视二人。
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引起怀疑,韦涧素慢慢扯出一个笑,“源姑娘干坐许久,身子要紧,不知需不需要用点点心?”
其余人闻言撇撇嘴,也就是官家的女儿才这般金贵,像他们贫苦人家的女娃,可没这般讲究。
源江婉被他起初的大声吓的脸色微变,又听他转圜的佯装关心,抿着唇没说话,她又没说错,本来就是傅宁珞撒谎骗百姓的话,现在钱粮已经找到,事情已经结尾,她说出实情有何不可?
难不成还骗百姓们惦记着那没影的第二批粮食?
傅宁珞撒下的慌,还让所有人都帮她继续撒谎?
她可做不到。
源江婉不表态,韦涧素琢磨着怎么解释才能不让已经安定的民心又起波澜。
下面的灾民面面相视,试探问道:“大人?是后面的粮食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一道凶巴巴高昂的声音插进来,村民们询声望去,就看见一个小姑娘面色不耐的出来。
所有人心中不由一紧,他们大概知道她是谁了,乡亲们和他们说过,京城来的最最凶神恶煞的贵族家的丫鬟!
果然,都不待他们再问,那小姑娘就噼里啪啦一通吼骂,
“你们这些人,一个个没心没肺!朝廷好心给你们这么多救济粮,一批还没到手呢,就想着下一批了?也不想想,朝廷管着多少地方,先前粮食被盗,那是没法子的事,可现在粮食和钱都找到了,还想着朝廷白白多送一份给你们?有一就有二,若是其他县也吵着闹着让朝廷一视同仁,救济两份,国库都得搬空!朝廷还过不过啦?你们自己摸摸良心,亏不亏心!”
“本州水患,十几个县损失惨重,考虑到你们县受灾最重,朝廷才救助这么多,其他县不是自救就是只有几车粮食,换做是你们,你们乐意?”
众人被她连珠带炮一顿批,心脏都颤了颤,一个个呆若木鸡,不敢出头应答,所以,这后面的粮食又运回京城去了?
虽然吧,理是这么个理,天下这么大,朝廷管不过来他们能理解,可为什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而且,送上门的粮食,又拿不到手了,简直太难受了。
傅宁珞扮完白脸,韦涧素自然出来扮红脸,轻咳一声,温言安抚:“大家也知道,这一片地方,不是只有你们县受灾,其他几个县都还是自行救助,朝廷已经免除你们两年税收,若是你们能领到两份粮食,其他地方的百姓定然不服气,今年的税收还没开始,国库是无力负担太多。”
村民们接受了这个解释,这位京城来的大人态度温和,比那个凶巴巴只会骂人的丫鬟和善多了,所有人心情好受了点,不再盼着第二批粮食了,可被这一打击,分粮食的喜悦都淡了几分,气氛压抑。
但等领到他们村的那一份,将一袋袋粮食搬上车时,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们又忍不住裂开嘴笑起来,终于可以吃一顿半饱的了,家里的老人孩子也能好好活下去了。
不管怎么样,朝廷对他们确实不错,只要上面一直有心,救急救难,他们就不会被饿死,这样想想,似乎飞走的第二份粮食也不是那么痛心了,还是看开点吧,原本他们就只有一份而已。
其实不看开也不行,难道还能跑到京城去抢回来吗?这样的念头,想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