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祭祀的实际都是普通群众，负隅顽抗并没有意义，军队也只是以儆效尤带走了本场祭司，就将围观者全都放了回去。

所谓法不责众。

祭司已被押下星舰内的禁闭室，纪玄上舰，却见来往的士兵行色匆匆，见到他恭敬地打了个招呼便也脚底抹油地开溜，似是山雨欲来。

然后纪玄就听见了医疗室内怒不可遏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拿生命开玩笑！”

纪玄推开门时，贝尔正站在墙角埋首不语。他带着小兔子和贺犀的助手交接的时候就被对方明嘲暗讽了一路，好不容易上了舰，结果直接被拎来医疗室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

纪玄一来，就吸引了所有的火力。

“你出发前我怎么交代你的？”贺犀满手的鲜血，红着眼尾，怒视着仍然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纪玄，“我要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下的命令、你做的决定，如果这只熊跑得再慢一些，他就会死掉！”

“因你而死！”

纪玄移开目光，没能直视着贺犀因为愤怒而变得金灿灿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地开口：“总归要有一些牺牲。”

“你所谓的牺牲就是像这样眼睁睁地看他们残害一个刚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吗？”

贝尔哪里见过小殿下这样被同龄人痛批，维护心切，弱弱地插嘴解释：“是因为这次的祭祀流程和前两次不一样，祭司迟迟不出来，所以才……”

“那你们的计划有成功过吗？”

贺犀翻着贝尔的工作笔记——登舰后贝尔将他和小殿下前两次单独的行动报告也上传了舰载系统，随队军医有权利直接调阅：“第一次，在狱中自杀了。”

“第二次，根本没抓到人？两个废物。”

“不觉得荒谬吗，就为了这种飘渺的可能性，去放弃眼前活生生的生命？”

贝尔还想反驳些什么，刚要开口，就被纪玄拦下了。

“你是不是觉得他们即使被救下来，也只是普通的动物，不值得费心去照护？”

“你错了。”贺犀的眼里透着几不可察的悲伤，“他们除了外表，和我们没什么不同。”

贺犀第一次见到长大的亚兽种，是在15岁那年。

彼时他已经跟随自己退休的外公远离都城，在乡野间生活了很久。

外公在研究古华夏的草药学。

他从公学放假的暑期，总会上山帮忙采摘草药，那一次过于急功近利，落了陷阱。

深坑大约有十米深，他折了脚，没办法爬坡，如果化成原型倒是勉强能用三只腿扒着上去，但肯定要放弃掉刚采来的一背篓草药。

他试了很多方法，实在是束手无策，但凡这坑没这么深，都不至于到这种局面。

已近夕阳。

在余晖中，他看到了一段绳索一点一点地被放下，一直到他伸手就能拉住的位置。

随之还有一道相当稚嫩的声音落下：

“抓紧绳子哦，我们拉你上来！”

等到贺犀带着他的筐子一起上到地面，他才发现救了自己的是两只小猴子。

与其说是小猴，倒不如说是——猴类亚兽种。

大约是人与猴同宗同源，混合了人类基因的猴族兽人们并没有像其他兽人那般排斥亚兽种，但他们也留不下这些被诅咒的孩子。

于是他们会惯例将这些才刚出生一两天的小猴子们扔进了山林，能否活着全靠造化。

“我八岁啦~”看上去更加年幼的那只小猴子说道，“我哥哥十二岁啦，他很厉害哦~”

“刚刚就是他发现你哒~”

个子稍高点的小猴露出了非常腼腆的笑容。

于是很理所当然地，贺犀和他们成为了朋友。小猴们的洞穴成为了贺犀这一整个暑假的秘密基地，甚至外公在知道他这整两个月早出晚归是交到了亚兽种朋友，也微笑着鼓励。

他们时刻怀念着那只甫一出生就被亲生父亲亲手摔死的弟弟。

可是约定再见后仅仅第二个暑假，贺犀就再没和他俩见过面。

侦讯不需要纪玄亲自上阵，他和贝尔被迫空下来蹲在兔崽的治疗仓前面壁思过。

贝尔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生怕贺犀独断专政的行为又把纪玄激成人狠话不多的阴暗狂攻——

纪玄体验感良好，甚至觉得相当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