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雪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心中感触颇多,想要出口安慰,却又不知说些什么,语言总是这么苍白无力的。
“女鬼”接着道:“但是我的嫂嫂没死,她活了下来,可那些人还不肯放过她,看她有点姿色便转手卖了出去。”
说到此处,她的神色异常激动愤恨起来,骂道:“他们都是畜生!!我的嫂嫂她当年就被拖进这条小巷里的,就是在这里!!!”
柳凝雪抿了抿唇,不忍地问她:“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因为我帮我的嫂嫂逃跑了。”说着,她将脸深埋在双手中,哽咽了几声,道:“他们知道后就把我打断腿关在这里,每天都有好多人过来……”
柳凝雪扫了下这脏污屋子,大概猜想到她经历了什么,这里空空荡荡,就一张烛台,甚至连床都没有一张。
“后来我死了,可我的怨魂不散,他们就请人把我关在了这里,我就一直没出去过。”
柳凝雪心里一凛,她还真是鬼。
她忽的问:“我的嫂嫂,她怎么样了?”
赵桃是她生命中唯一对她好过的人,她怨魂不散很大原因也是因她。
柳凝雪动了动嘴唇,看了她一眼,虽然她见过这只同样的碗,可她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赵桃,且那只碗还是被随意丢弃在院落中的,由此看来,赵桃也是凶多吉少,即使逃出了这里也没能逃脱被卖的命运。
柳凝雪不说话,女鬼又兀自疯疯癫癫地笑了起来,说:“我既能感受到你身上有她的气息,这便说明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已经变成了和我一样的怨鬼。”
“她既缠上了你,那肯定是你对她做了什么!”
她说着疯了一般似的冲向柳凝雪,枯瘦的双手掐上了她的脖颈,她状似癫狂,喊道:“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不得好死!!”
“不是的……我没对她做过什么……”柳凝雪艰难地挤出这几句话,没过几秒,玉佩突然迸发一道绿光,将女鬼弹了出去。
女鬼的后背狠狠地撞上了墙面,她惊恐地看着柳凝雪,谨慎得不敢再上前。
柳凝雪呛咳了几声,好不容易呼吸过来了,她说:“我没对她做过什么,她缠上我是因为我碰了她的碗,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被她缠上了。”
柳凝雪说着还有点埋怨,要是知道碰那个碗会如此,她打死都不会碰。
女鬼听完便蜷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了,柳凝雪有些搞不懂她,方才还疯狂地想要她去死,现在又表现出一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既然是她的嫂嫂,那应该也有解咒的办法吧?
柳凝雪已经很确定这个诅咒就她那位嫂嫂下的了,因为她碰了阴间的东西,所以才会引来这么多鬼,它们想要将她也拉入阴间。
想着,她对角落里的人说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开我身上的诅咒?”
这诅咒在身几天,柳凝雪已经感觉浑身都不适了,好似身体被掏空一样。
角落里的人一动不动地用怨毒的目光看着她,柳凝雪便知只能另寻其他解咒方法了。
靠着墙面坐了一会儿,柳凝雪忽然听到外面响起了一阵骚动,她将门打开一条缝看去,便见那妇人带着两名强壮的家丁过来了。
妇人兴致盎然地对跟在身边的老爷子说着:“我这姑娘也肤白貌美的,可好看了,当阴妻正好合适!”
柳凝雪心中暗道一声完了,阴妻就是要将她配给死人当妻子,一起葬入地下,可她是个大活人!这不就成了活埋了吗?
这妇人原本当天见到柳凝雪就动了心思,今日又见原本住这的人不知道哪去了,便急着上门将她卖出去好赚钱。
这种生意在桃花源屡见不鲜,多少女子丧命于此也未可知。
见妇人越走越近,柳凝雪一颗心沉入了水底,她一个连跑八百米都够呛的人肯定干不过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
这时,墙角里的人动了一下,眼前少女的困境和多年前自己的嫂嫂是多么像,随着砰的一下响起,屋门被人从外打开。
妇人带着那三人指着柳凝雪道:“就是她就是她,老爷您看,银子的事?”
那位穿戴整齐的老爷扫了柳凝雪一眼,道:“好说。”
妇人当即便笑了起来,转身对柳凝雪道:“你也是走运了,配给崔家长子当阴妻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着便挥手让那两位家丁上前去拿人,柳凝雪挣扎着往后躲,道:“这福分给你要不要?滚开!别碰我!”
她这一声喊惊得桌角的猫叫了起来,橘猫弓着背,眼神凶狠地盯着他们,就在这时,角落里的人猛地窜了出来,身形如豹,狠狠地抓了一下家丁的手。
家丁的手被抓得流出一道浓血来,深及见骨,妇人一见女鬼便唾道:“嘿!你这小娼鬼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说着便一道符纸贴到女鬼身上,女鬼痛得尖叫一声,依旧缠着那两位家丁不放,柳凝雪见状,起身欲走,妇人一见慌忙上前想拉她,却被橘猫趁势一拌,摔倒在了地上,发出哎呦一声痛喊。
柳凝雪快步往门外跑去,在前脚踏出门槛时,手中措不及防被人塞了一把东西,她回头一看,便见女鬼和猫都被家丁抓了起来。
她看她的眼神亦如当初看她嫂嫂时的灼烈,期盼着她能够逃出这里。
可事实却远比理想残酷,柳凝雪刚跑到小巷门边就被守在门外的家丁堵了个严实,他们手臂上裸露的强劲的股肉无不昭示着力量感。
她逃不出去的。
——
谢玄淮回到村落时已至天黑,在回的路上,他又碰上了几只怨鬼,这个村庄远比他想象中还要脏。
可等他回到落脚处时,周围寂静的气氛让他眉心一跳,一点活人气息也没。
他忙提剑走到屋前推开木门,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他握紧了手中剑朝床榻边走去,只见枕头下压着符纸一角,他将符纸抽出,符纸瞬间自燃消散。
谢玄淮跟着符纸的指引来到净室后方的巷道里,巷子木门大开,直通尽头的房屋,可屋门前除了一堆枯骨和一只死去的猫外便无其他人。
他心脏还在阵阵的抽痛着,连追踪符都失了指引,这说明带柳凝雪走的很可能也是修道之人。
血珠沿着他的脸侧不断滑落,久未停歇的双眸爬上了他丝,现在的他面色平静到了极点,眉眼间戻气横生,柳凝雪不见了,那他就挨个上门找,挨个屠。
桃花源里的所有人都是以买卖妇女的生意由来已久,可自从上次上京城的事情暴露后,他们就谨慎了些,改为卖阴妻。
死了葬了就没人能查到他们头上,就算有人找上了他们,他们也能矢口否认,因为没有人证。
天色暗沉可怖,谢玄淮提着长剑,曲指敲响了下一户人家,染血的指节敲在门上,留下了血色的指印。
主人家闻声出来开门,看到的却是一身血的谢玄淮,他语气冰冷地开口问他,“你知道柳凝雪在哪里吗?”
主人家登时被吓跌倒在地上,谢玄淮神色漠然地扫视着他,冷冷开口,道:“我再问一遍,柳凝雪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