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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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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程士奇一番哭诉,岑青云看着面前的贼首,略收了些面上的杀意,问道:“程县令声称,你劫粮是为了救济城内百姓,是也不是?”

方才程士奇对她道,此贼首名唤徐禄,家中略有几亩薄田,是江陵县城中出了名的热心快肠。

他妻儿皆被洪水冲走,至今仍尸骨无踪,家中唯一所剩的老母,也为了给他省下几口粗糠,在几日前活活饿死了。

徐禄听得岑青云的问话,梗着脖子道:“你要杀便杀,爷爷我绝不求饶一句!”

岑青云将桌上砚台扔了过去,正砸在徐禄的脑袋上,肿起拳头大小的一个包:“孤问你话你就答!放他娘的什么狗屁!”

莫说堂下被捆着的徐禄,就连一旁的崔池都被惊到了。

他所认识的岑青云,向来是矜贵知礼的,从未有过此刻这般粗鲁气急的模样。

岑青云咬着牙:“江陵城中既有朝廷拨来的粮食,你又偏去劫孤的粮草做甚?”

此次荆楚二府的洪灾,因荆州郡内诸县地势更低,故而受灾更重。而荆州域内,又尤以石首县与枝江县灾情最为严峻。

故而岑青云所携的粮草,原该是直接送往石首与枝江二县的,他们行至半途,却因官道被泥沙所吞,无奈之下,只能借道江陵。

如今他们被江陵县的境况耽搁得越久,石首与枝江二县的形势就会越危急。

岑青云只盼着那五百带着金银财帛的骁骑卫,能早日带着换来的粮草,与身在石首县的郑行易汇合。

惧于岑青云的怒意,堂下的徐禄终于肯坦白道:“就是因为狗官层层盘剥,所以送来县中的才只有五百石秕糠。”

“秕糠那东西,便是连树皮草根都不如,狗彘尚且不吃。我若不去劫粮,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江陵县剩下百户皆饿死不成!”

他粗着嗓子:“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便是有杀头的死罪,也只管冲老子一个人来!莫要为难老子的那些个弟兄!”

岑青云又扔过去一卷竹简:“你他妈算谁的老子!”

徐禄顶着一脑袋包,仍不服道:“既做了事,便没有不敢认的道理!我只愿下辈子投胎做个游侠豪杰,把那些个狗官一刀一个全给剁了才痛快!”

眼见着岑青云又要将面前的茶盏扔出去,崔池连忙道:“殿下!”

如今江陵县内各种物事都短缺,便连她面前的茶盏,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出个豁口没那么大的,哪里禁得住她这样乱砸一通。

崔池坐在下首,对着徐禄道:“江陵县无粮,你此举也算是义举。只是国有法纪,若危难之时,人人都像你这般逞一时豪气,岂不是天下都要乱了套?”

徐禄瞧他一幅柔弱书生的模样,嗤笑道:“你懂个屁。我老娘死了之后,县令曾派我带着弟兄们去奉节县借粮。我与弟兄们却因掏不出买粮的钱,被奉节县令用大棍子打了出去。”

“你自然不知疾苦,难道要当人人都如你们一般锦衣玉食不成?你可知晓如今这时节,一斤粟米要花多少钱?”

崔池沉声道:“我知晓。”

“灾荒时节,一斤粟米能卖到十两纹银,一斤黍米八两。若是粳米,则要更贵些,须十一两半。”

十两纹银,已是这些农户辛勤耕作数年才能积攒所得了。

崔池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悲喜:“因为十年前定州干旱,我家中五口人,除了我,皆因无粮可食饿死了。”

帐中沉寂半晌,就在岑青云想要出言宽慰他的时候,崔池却看着徐禄道:“我说了,你此举是义举,我本无意指摘。当年定州城内若有你这样的人,我家中父母兄嫂便不会活活饿死。”

“但法不可违,你劫掠钱粮,对世子不敬,按照我朝律例,当受五十笞,徒三年。”

说罢,他看向坐在岑青云,岑青云欲言又止了半晌,挥了挥手,对褚仲明道:“把他拖下去,当着江陵众人的面,给我狠狠地打。”

她犹豫了片刻道:“至于徒刑,待孤思虑之后,再行定夺。”

直到外头传来行刑的声音,崔池才叹了一口气,对岑青云道:“殿下不该心软。”

这些时日,岑青云一直宣称崔池是府中幕僚,因郑行简兄弟皆有要务在身,故而才让他随侍军中。

幸而崔池果真万事皆通,哪处官道积水难行,哪处小径脚程最快,甚至连天何时阴雨何时降,他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岑青云对此好奇不已,只觉得他将万事都算得毫无错漏,竟比成姒那个整日捧着龟甲的神棍还准些。

她问崔池从何知晓的这些,崔池只笑道,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久而久之,军中众人对他幕僚的身份坚信不疑,更是奉他为再世子房,钦服已极。

就连岑青云都会觉得,崔池当真是算无遗策,他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有时候话还没说出口,崔池便已知晓她心中筹谋。

便如此刻,她的犹豫又一次被崔池戳破。

岑青云道:“孤何时心软?只不过如今众事纷杂,待江陵县的事情一了,还须赶往其他县城,耽搁不得。”

人人皆道岑世子是冷面阎罗,军中令行禁止,向来说一不二。故而岑氏军军纪森然,攻无不克。

但只有崔池知晓,岑青云实则是个最易心软之人。

他看着岑青云,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

褚仲明行完五十笞刑,拿着血淋淋的木棍进了主帐,崔池才对岑青云道:“为恐流民争粮纷乱,殿下不若在江陵县休整两日,待到江陵县事务了了,再动身亦不迟。”

数日冒雨行军,纵然岑青云抗得住,众兵士也不是铁打的铜人,也该仔细休整一番。

岑青云对他所言,自是无有不依的,当即便发了原地整歇的军令。

因山上百姓众多,军中个个都是凶煞无比的汉子,恐惊到了妇孺,岑青云便命众人在山脚寻了地方扎营。

她身为主帅,自然是一人一帐。且因她素来不喜喧闹,不管是从前在军中还是如今,她的营帐都与旁人离得极远。

到了晚上,众人堆起篝火,烘烤着湿漉漉的盔甲和衣袍。

一群赤着上身的军汉里,惟有崔池一人裹着白袍,单薄瘦弱,格格不入。

他望向主帐的方向,对褚仲明道:“殿下呢?”

主帐内并无光亮,褚仲明不以为意道:“殿下最爱独来独往,想是嫌我们粗鲁,上山去寻程县令商讨政务了罢。”

如今雨虽停了,但下午众人下山时,遇上泥沙滚落,险些被困在半山。

崔池有些担心地道:“山路难行且险,我上山去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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