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庆骤然松了劲儿,偏着头重重喘息,他能感觉到女孩的目光钉在自己的侧脸上。
两人僵持半晌,龚庆终于开口,声音细若蚊蝇:“我没有怪你。”
感觉到女孩的失神,他突然猛地用力,将她几乎推回阴影。
就在此刻,黑沉沉的夜空中炸开了烟花,山下乱七八糟的声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沉寂下来了。
龚庆目光一沉,转头看了女孩最后一眼,扔下一句话,就纵身一跃消失在了黑夜里。
“祝你长命百岁啊,阿福。”
那是徐复最喜欢听的祝福,却在这一刻像是一句诅咒一样,让她一阵难受。
徐复下意识向那藏青色的衣角抓去,却只能徒劳地探出一只胳膊,身后的黑暗骤然粘稠,紧紧地裹住她、向后拖着她。
她艰难地喘着气,倚着柱子缓缓跌坐在地上。屋内暖光从大开的门口倾泻而出,徐复在浓黑和暖黄的边界线上,在那一刻僵硬不动,但那个老头还是出现在了她的余光里。
田晋中。
死掉了的田晋中。
僵持了半晌,徐复艰难地挥动了胳膊,将炁凝成一只小小的手掌,轻轻地阖上了那扇木门。
做完了这件事,屋内透出的暖光一下子稀薄了许多,徐复也终于攒够了勇气般,一寸寸转过头,目光盯在木门上,代替她摩挲着那薄薄木板。
非要算起来,徐复和田晋中只见过三面。
第一次,徐复在河对面等张怀义,远远地看见了那时还意气风发的少年田晋中。
第二次,是田晋中欲求死的夜晚,她“看”到了他另一个自杀身亡的结局,于是强行穿过空间,救了当时已经满脸是血、不省人事的田晋中。
那次是他们唯一一次对话,或者只能说是徐复单方面的心灵鸡汤输出。
“拿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秘密,很辛苦吧?”徐复蹲在田晋中身边,看着他惊恐的眼神,适时打断了他的‘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个人果然很有意思,好奇心那么重,终于知道了吧,又害怕了。”
徐复低头看着那双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睛,她终于想起来之前张怀义让自己带的话:“师弟,你以后一定会很辛苦,但是还是请你多保重。”她伸手在田晋中的断肢处试了试,遗憾地收回手,“有人让我给你带这句话。抱歉啊,你这个胳膊腿儿,我试了试确实没法了。”
徐复等了一会儿,一片寂静中,终于响起几声抽泣声,紧接着是“哇”的一声大哭。
她掏了掏耳朵,感觉到人家正经的师父快过来了,于是站直身子慢慢退回阴影里,就此离开了。
而第三次却成了最后一面。
......
“你怎么偏偏就撞上我那么极少次数的准时。”回忆再次浮现,徐复不禁喃喃自语,她想了想却突然笑开了,“这事儿也怪我。”
怪我当年不懂事,结果让你苦苦支撑这么久,想死又不能死;你这么一活下来,倒是让人钻了空子,搞得异人界要大乱;也眼看着就要害死最后一个血脉亲人了。
我怎么当初就非要这个乐子。
她如是想。
天边烟花不停,依旧绚烂夺目。是全性被赶走的信号,像是庆功,可落在这一处僻静小院里倒像是一场盛大的送别。
“他们应该快来了。”徐复抬头看了看一朵朵炸开的烟花,又转回头冲那扇木门笑了笑,“这次真的后会无期了,老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