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溪拉低了帽子,防晒衣、口罩和墨镜将上半身捂得严严实实,随手按了最右手边的电梯,门一开,冉溪低着头转身,抬眼看到点亮的数字“1”,又低下头继续刷手机。
身后的男人,对这位“陌生住客”的闯入似乎有些不快,目光上移,他才注意到女人修长白皙的腿上缠绕了一圈白色绷带。按理说,这部电梯只停靠近顶楼的四层,第二十层什么时候被租借了出去,莫闻舟一头雾水。
蒋闻霖刚结束了会议厅的周会,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莫闻舟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擦了擦嘴,才按了接听键。
像是早就知道莫闻舟的来意了一般,蒋闻霖往后一躺,首先接过了话茬。
“我把二十楼给出去了。最近接了个合作项目,没道理不给合作的演员找一个住的地方。”
公司的合作项目,莫闻舟没有一个不曾过目的。
“谁。”
蒋闻霖语气下沉,缓缓吐出三个字:
“许嫣然。”
许嫣然三个字如雷贯耳,在蓝牙耳机里轰然炸开。
从莫闻舟接起电话的那一刻,冉溪抬起头的那一瞬就发现了莫闻舟和他身下轮椅在电梯里的倒影。她甚至背对着,摘下了墨镜,将电梯里模糊又扭曲的人影里里外外看了个清清楚楚。
直到那熟悉的声线,在偌大的电梯间里响起。
人和声音和记忆慢慢重叠清晰,他是莫闻舟,鲜活的莫闻舟。
冉溪先转过身,垂下眼凝望着莫闻舟,空气滞住一瞬,莫闻舟没吭声,安安静静地看着冉溪,没有什么表情。
两人都没说话,冉溪如鲠在喉,脑子一片空白,被“叮”的一声拉回了现实。
电梯门缓缓打开,冉溪下意识地抬腿就走,走到门边,又绕了回去,按住了电梯按钮。
“谢谢。”
莫闻舟比冉溪要镇定得多,一心专注在轮椅方向的控制上。
轮椅没被卡在电梯缝隙,冉溪也稍稍地松了口气。
“你去哪里。”
冉溪小步跟了上去,气息有些不匀,膝盖处伤口的拉扯撕裂感惹得她头皮发麻。
莫闻舟本不想回答,瞥见冉溪一瘸一拐的样子终是不忍。
“公司。”
“我也去。但我不认路。”
冉溪早把药店的事抛之脑后,她是不认路,但公司就在旁边一百米不到的地方,借口多少有点拙劣。
一年半没见,莫闻舟推轮椅的功夫倒是长进不少,冉溪三步作两步,险些没跟上。
“丫的走那么快。”
冉溪心里骂了莫闻舟千万遍。
下一秒,莫闻舟就放慢了速度,冉溪没反应过来,差点把莫闻舟给撞下去。
绷带缠绕得太紧,在摩擦下渗出了血。
“能算工伤吗。”
冉溪俯身看了看,抬手就想要把那碍手碍脚、半掉不掉的绷带给撕了。
“别乱动。”
莫闻舟伸手,指尖微微蜷缩,抖动了几下,没能抓住冉溪的手腕,只是轻微蹭了蹭。
漆黑微冷的眉眼,冉溪下意识看向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周遭的空气仿佛冻结。公司门口来来去去的人都盯着莫闻舟和冉溪看。
“莫闻舟。”
语气隐忍又坚决。
鸭舌帽下,冉溪的眼眶逐渐湿润,她没办法装作两人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以为忙起来就可以把莫闻舟忘了,但只有在做许嫣然的时候,暂且地忘记。
哪怕做冉溪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莫闻舟却从来没有缺席过。
“你还爱我吗。”
又一次,冲动战胜了理智。上一次,还是冉溪向莫闻舟求婚。
没有任何过渡的,没有任何粉饰的,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