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谁在江洛桥耳边唤了一声,她并未有所反应,直至那人又喊了第二声,她才知这是在叫她。
是今日被押来的女子,此时终于撇开长发露出面容,江洛桥惊了一瞬,竟是安国公府的小丫鬟碧榆。
“碧榆,你怎会在此?”
尤九趴到栏隔边,在江洛桥耳边悄悄喘了口气:“是裴郎君让我来的,我来保护你。”
“裴恪?”江洛桥垂下眼眸思索,“你一直是裴恪的人?”
“是,娘子您来之前,我便入了安国公府。”尤九承认。
“他究竟要做什么?”
江洛桥愈发觉得,裴恪在下一盘大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要做那个黄雀。
可尤九犹豫,不敢明说:“娘子,此事郎君未说,碧榆也不敢多嘴。”
担心江洛桥生气,她又补了一句:“娘子放心,郎君很快便会救您出去的!”
江洛桥听懂了,她的意思是,裴恪就快要行动了。
不过,裴恪想要加快计划遭到了沈为璋的反对,子时正,二人隔墙见面时并不愉快。
原本裴恪计划让太子与三皇子鹬蚌相争,二皇子来当那得利的渔翁,而后他将二皇子射杀,届时沈为璋即可作为祐文帝唯一的血脉登基,可安国公府原本保持中立,贤妃死后却转了支持三皇子,这样一来,鹬蚌双方恐怕便不是势均力敌了。
可现下祐文帝有将江洛桥置于死地之意,他若再不推动这场争斗,以他如今的地位,即便是豁出性命来也保不住她,因而他不顾眼下棋局,即便没有完胜的把握也要一试。
宫城内,沈为璋沉着脸,亦无心逗弄馒头,只可惜两人不能面对面,否则定要争个面红耳赤。
“序之,你知道的,眼下并非最好的时机,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裴恪不语,他知道仍有希望,于是继续劝解:“你说她心知你的野心,可生死关头她仍不愿求你帮忙,自然也是知道你时候未到的,你不听我的,难道还不听她的吗?”
“你给陛下整的那些事儿已足够他焦头烂额,短时间内他是分不开身去理会安国公府之事的,再者,牢狱内又有尤九照料着,不妨再等上一等,你说的,要足够有耐心,才能一击即中。”
说完,宫墙外传来长久的沉默,沈为璋也不着急,把刨着坑的馒头抱进怀里拍去污尘,等着裴恪慢慢想清楚。
裴恪望着天边悬挂的暗淡的孤月,寂寂长街一眼望不到头,狂风灌进树丛中犹如狰狞的野兽嘶吼惊叫。
良久后,他仿佛下定决心,终于开了口:“此前你问我若动了心当如何,我说宁可自残以绝此心,我试过了未能做到,如今我心中无比清楚,我心悦她,我盼望她康健顺遂幸福喜乐,一刻都等不及。”
尽管沈为璋未能看到他的表情,也能猜到他此刻目光凝聚,眼里有光心中有她,合该是高兴的,裴恪也终有所寄托。
可他的沉默却引来裴恪误会,馒头从外头叼进了几片枯叶,他摸摸狗头,听闻裴恪又说道:“此事是我对不起你,眼下我有十之有八的把握,你若有顾忌,尽可不参与其中,届时若胜,天下仍归你,若败,也定溅他们一身血,你观时局行事,想来也不难。”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沈为璋简直要被气得吐血,捡起一石头就扔中他的小腿,“我在你心里便是这么个贪生怕死的逃兵?”
“我并非此意,只是我突然变卦,这责任本该由我来负。”裴恪说道。
“序之,年少时我没饭吃,是你每日来给我送的饭,从不曾因我落魄而弃我离去,我亦如此。”
沈为璋把手伸出去,从前两人总能隔着这狗洞相握,自裴恪落下腿疾靠轮椅行,便再也触碰不上。即便如此,裴恪还是伸出手去。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正当两人要把手收回时,馒头摇着尾巴跑出去,前两只脚各握一人,两人一狗皆笑。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安国公,我就不信还治不了他!”
沈为璋愤愤道,万万没想到三天后安国公夫妇会因走私一事入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