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这样双面人。
有人说,这冯秀不惜福,方员外虽然比她年长一些,但年长疼人,家又富庶,她有什么不满足,还要红杏出墙。若他是女子,他都愿嫁给方员外。
旁边有女子为冯秀说话:“可他打冯秀,我看她腕上的确许多伤……”
那人驳道:“打怎么了?打是亲,骂是爱,相公教训妻子天经地义!何况她如此浪荡,不该打么?没了方员外,许多人家不得接济,多少户人家受牵连,就因她的一颗毒心!”
若不是人多不好发作,阮含星都想把他舌头拔下来。
方老夫人道:“谢谢诸位为我儿仗义执言,然而我们面对的是修士,他们有通天之能,我们却只是凡人,老身无能为力。”
气氛正低落,却忽有人声响起,浩浩荡荡有数柄剑破风而来。
为首之人道:“夫人此言差矣!纵是修士,心中也侠义为先,似这等与人为奸、滥杀无辜的修士,我们修界也耻与之为伍,今日我等前来,便是遵循修界本心、正本清源,还您一个公道!”
数个蓝衣银冠之人纷纷收剑后落在众人身前。
容貌甚伟、气度不凡。
如果阮含星没见过他们的话,真就被这名门正派的架势糊弄住了。
她隐在人群中,一扫周遭,看见人们眼中下意识的惊艳和尊敬,心中不由啧啧起来。
这不是被她嘲讽到破防的龙华宫主陆文轩么。
陆文轩抱拳朝诸人行礼,看起来颇是平和近人,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让阮含星惊诧,“夫人,方家之事,修界诸门已知,我等亦是义愤填膺,但夫人勿忧,那对杀人凶手,已被我捉拿回来!”
他?捉拿谁?捉拿李慕清?
前几日在金沙山她们交过手,分明是有来有往,若真用心去打,未必分出胜负,可李慕清却明显在她之上,此人有何能耐“捉拿”李慕清。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她不得不信。
两个蓝衣弟子正押送着一男一女从云端而来,而后落下。
正是莲纹白衣的李慕清和一身孝服的冯秀,只是此刻他们身上都系着一根细细的金色锁链。
李慕清双目直视前方,面上并无多余的表情,冯秀满脸委屈,杏眼又红又肿,待看到方老夫人,更是要烧出火来一般,她想张口说什么,却喊不出来。
看起来就是被施了诀。
——“他拿了问仙盟的判令,用缚仙索束住了他们,慕清无法使出灵力,他此刻犹如任人拿捏,我不敢贸然劫人。”
朝珩的声音出现在识海,他传音给了她。
果然,朝珩紧随其后便落在李慕清身旁,道:“方员外之死究竟与何有关,尚无定论,龙华宫主此言未免有失偏颇。”
陆文轩轻哼,“当年陆晚舟一事,剑圣便大义灭亲、很是公正,如今李慕清之事,若是证据确凿,相信剑圣必然也会秉公处理,是么?”
方老夫人被突然出现的接二连三的修士惊得说不出话,半天才理清思绪,“不……我儿已下葬,莫、莫要再惊动他!”
阮含星也不想他们再掘方员外出来,毕竟她那缕紫气正吸魂魄吸得开心,此刻这么多修士在,一打开棺材不就被发现了!
她不禁心道:阮啊阮,你怎么就贪上方员外那点魂魄?搞得自己现在骑虎难下。
“难道夫人不想还原事情的真相,不想让凶手绳之以法?修界讲究证据,若证据确凿,这些歹毒之徒,自会受到处罚。”陆文轩向前一步,“我乃龙华宫主,问仙盟副盟主,向来秉公办事,不会偏袒修士。”
方老夫人陷入犹豫。
阮含星观察了所有人的表情。
朝珩微眯了眯双眼,比之前要沉默些;李慕清面色不动,但隐隐能看出他颈背的僵硬;而冯秀则更是能见胸膛起伏、呼吸略加急促。
陆文轩倒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又道:“老夫人莫怕惊扰亡魂,我们开棺验尸、查明真相后,自会再亲自为方员外超度。”
方老夫人犹豫片刻后,这才点头。
陆文轩带着人走向落棺处,使仙法将其抬上地面。
阮含星想起所有人的表情,又想起自己之前留在棺内,来不及躲藏的紫色浊气。
开棺一瞬,一道紫气擦着周围所有人而过,原本想看热闹的凡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吓得纷纷四散,而陆文轩离得最近,纵执剑相抗,却仍被擦伤了脸颊,留下很长一道血痕。
而后,那紫气极速朝阮含星而来,从她左肩下贯穿而出,飞速离去。
阮含星被那力道带得向后轰然撞在地上,她没忍住,吃痛一喊,鲜血立马从伤口处汩汩流出,染红大片衣衫。
“师尊!”她痛呼。
当她落入温暖的怀抱时,她听见那道清朗声音担忧唤道:“含星!”
意识陷入昏迷前,她想,曾经在地宫里,玉腰奴教过她一句话,说得真对。
——当一切不利于我时,只有把局面彻底搞浑,才能争得一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