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等她死了,会不会也被拿去研究些什么。
不过不重要,颖琴被收回乾坤袋后,朝珩带她御剑离去。至于那些剩下的银环族人,群蛇无首,也抵挡不多久百来修士。
因什么都看不见,朝珩就没让她一人独自御剑,而是二人同立于万古夜上,阮含星站在前面,朝珩在身后护着她。
极速御剑时冬风烈烈,天生蓦然下起细雪溶溶。
朝珩回望身后,雪山落日,金光照之,如日落金山。
很是寂寥又壮阔的冬景,朝珩本想提醒阮含星回头同赏,却想起她此刻暂时目盲,不由遗憾。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目和沉静的侧颜,有雪絮落在她手上睫上,故而长睫轻颤,微微怔松,如黑琉璃般的眼瞳也在开合间透着耀眼的金色光茫。
但仔细凝眸去看,那抹金却又没那么明显。
也许是日光照耀所致?
阮含星的眼瞳依旧有灼烫的疼感,肩下的伤在药膏和法诀催动下已然没那么刺痛,但双眼的不适却在存续和加重。
原因和雪有关,但不全有关,没遇见颖琴前她也见过雪,从没失明过。莫非颖琴不知不觉中下了毒?早知就在他死前问一问了。也可能和遇春生自伤的毒一样,人蛇种族不兼容,杂交后代总会出现奇怪毛病。
她正想着,却感到身旁有动静。
“师尊,怎么了?”
“你的眼睛……”
“怎么了?”阮含星闻言,全身寒毛耸立,难道她那双金色的竖瞳遮不住了?
“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没办法,她只能垂下眼睛,尽可能遮住眼瞳,皱起眉头,一副柔弱模样道:“师尊,我眼睛忽然好疼,像有火在烧……”
朝珩道:“我们得赶紧赶回去给你看看,怕越拖越重。”说着御剑的速度更快。
朝珩不擅医,暂时看不出来,但要回去看朝瑛,还不知被查出些什么。阮含星心中哀叹这一装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左思右想间,她道:“师尊,又没那么疼了,但我好饿,我想吃明棠村的烧鸡。”
到时候找个借口和他分开一段时间,自己施个避火诀烤烤,眼睛应该就好了,不至于暴露太多问题。
朝珩对她这句话显然很无语,“烧鸡难道比眼睛重要?”
“我们就顺路去买一只,然后马上赶回山,不耽误的!”
“……”无奈是无奈,朝珩还是去了,他们停在明棠村外的玉米地里,阮含星说在玉米地等他。
等朝珩一动身,她听不见脚步声后,她催动御火诀,指尖生起两撮火,在眼前热一热。
颖琴竟没诓她,眼皮下逐渐温热舒适起来,痛感确实慢慢在消散,眼前的白茫也在渐渐恢复,只不过速度很慢,眼睛中似仍有层白雾。
但恢复视力后,她等到的第一人不是朝珩,却是那常年酿酒的拄拐李叔。
李叔见到她,两眼都冒光,“小十七,你怎么在这?你哥哥呢?”
“我哥给我买吃的去了,我在这等他。”
不一会,提着烧鸡的朝珩回来了。
李叔看看两人,哟了声,“这俩娃,今天穿得真精神真好看!”
朝珩和阮含星今天只当是顺路买个烧鸡,没特意换上那身农家装扮,一个穿得金线玄衣、一个淡紫纱裙,在李叔眼里,就是熟悉的孩子们忽然看起来贵气不少。
朝珩干笑几声。
李叔道:“看见你们刚好,叔刚好有件事想正愁着,想请你们帮帮忙。”
朝珩惦记着阮含星的眼睛,就要拒绝,却被她一手拉住袖子,道:“哥,我已经好了。”说着还朝他眨巴几下眼。
阮含星朝李叔笑道:“您就说吧,有什么我们能做的!”
总之现在这状态没搞清楚前,去沉兰峰风险太大,还不如就这样。
李叔说,前几日,镇上的大人物——方员外意外过世,然而方员外无兄弟姐妹,家里妻妾子嗣也单薄,只剩一个三岁小儿、一个继夫人,其母恐其下葬时排场太小,叫人笑话,故要求明棠村的白事班子这回多找些人去哭丧办事,除却吹拉弹唱、举办仪式之人,起码凑齐九十九哭灵人。
现在东拼西凑差不多了,但依旧差个吹唢呐的和哭灵的,真是找不到了。
朝珩和阮含星这就送上门来。
朝珩还是不想答应,密音入耳和阮含星道:“你别胡闹,眼睛是很重要的事。”
阮含星把他拉着俯下身来私语道,“师尊,不骗你,真好全了,不疼又看得见,没事了。你看李叔这么急,我们帮帮他呗,不差这点时间。”
朝珩叹气,忍不住拿扇柄敲她几下,而后对李叔道:“我记得这一代白事向来哭灵人不超过四十九人,怎么这次要九十九?怕不止是要排场。”
李叔说:“正是,据老夫人说,方员外走得突然,需多请些人,方能压压怨气。”
朝珩不置可否。
阮含星微微撇撇嘴。
李叔说:“十六、十七,要是不嫌晦气,你们看能不能帮帮叔这个忙。不行也没事,叔去隔壁深墨村再借人。”
阮含星忙道:“好啊好啊,哭灵可以的,就是听指令哭嘛,我可以的。”反正她也从陆晚舟那里学了些白事知识,走过流程,问题不大。
朝珩沉默片刻,问:“所以,你是让为……为兄吹唢呐是吗?”
阮含星也有些沉默,她道:“……反正和箫一样,都是吹的,应该差不多。实在不行,哥哥哭灵,我吹也行。”
空气中愈发弥漫着活人微死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