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口饭,一口酒,味道不算特别香,但很满足。
时不时悄悄望他一眼,手中的筷子随意的夹起什么菜,便往嘴里送,嚼了一大口——
没有预兆的辣意从舌尖猝不及防漫向整个咽喉,引得人连气息都带上烫意,阮含星赶忙灌了两杯酒,却因呼吸的急促把自己给喝呛了,不由猛烈咳嗽起来,辣意更是从口腔顺着下了肺,更是烧得人满脸满眼都发红。
弓着身混乱的咳嗽中,身旁的李叔赶忙帮她拍背,朝珩立马去接了杯凉水,待她稍缓后递水给她,“喝些水润润,慢慢喝。”
被辣着的感觉实在难受,阮含星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缓过来。
擦去眸中水光后,直视着的那双琥珀眼眸倒是微弯起来,朝珩侃道:“你向来不能吃辣,怎么今天敢试了,脸都被辣成个红柿子。”
还不是走神才吃了的……阮含星一手捂着脸,“哪有说脸像柿子的,我脸有那么圆么?”
朝珩笑道:“柿子多可爱,圆圆润润的,不好么?”
“有什么好,我又不是小孩。”
“不是么?”朝珩反问。
笑起来时脸上总还有消不下的稚气,唇畔那一点梨涡甚是喜人。
阮含星有些气闷,饭食倒有些没滋没味。
和裴思星或王筠之在一起时,她总十分如鱼得水地以女子的姿态面对他们,哪怕是遇春生,也能有来有往的调情,可对上朝珩,却落个幼稚的评价。烦烦烦!
吃完晚饭,几人又聊了会,一起收拾收拾,朝珩照旧是不在院中留宿。
他又带阮含星去了镜湖。
镜湖清寂幽美,明月星影沉在湖面,与旧时景象相同。
朝珩随手拾起地上石子,在湖中打了个远远的水漂,待石子沉涟漪消,他问阮含星:“还记得上次我带你来镜湖时,和你说什么吗?”
猛然被‘抽查’,阮含星思绪也有片刻空白,她极力回想快一年前的事,只拼凑出一些残言片语,“师尊是……和我说了万古夜和一镜星的来历?”
朝珩又打了个水漂。
“呃……师尊说过……众生这个词很大,一人之力很小?”
朝珩叹了一口气,揉揉额头,“该记的不记,杂七杂八倒印象深刻。”他走到她面前,“伸手。”
果然是被发现了,阮含星只好伸出双手,那上面的确有各种诡异的伤,比如烫伤、油溅伤、刀伤。
那刻,一段记忆重叠。
她想起来朝珩那时候说什么了。
那次来镜湖,她刚驯服一镜星不久,代价是满手的伤,甚至小拇指还是重新接回的,朝珩没有训她,而是说:“要强很好,但也要呵护好自己。”
手忽然又有些瑟缩,奈何已被人捏住腕,收不回去。
掌心被放上一个青瓷瓶。
朝珩眸中含着淡淡戏谑,道:“能熟练用一镜星的手,还能被切菜刀所伤么?”
阮含星狡辩,“我怕吓着冯爷爷,没使术法。”
烫伤和刀伤其实都不深,但斑斑点点在手上,显得很可怜兮兮的。
其实那些伤,还算在疗伤诀能解决的范畴里。
非得给他看见。
朝珩没戳破她,只是转过身笑笑,又向水里扔了块石子。
阮含星摸不清他的情绪,迈步上前,问:“师尊,那你开心点了吗?”
朝珩没回她这个问题,道:“我想起一个故事,说给你听听。”
阮含星竖起耳朵,面色认真。
朝珩道:“从前有一个小柿子,它和啄木鸟生活在同一棵树上,关系也不错。但除此之外,啄木鸟还有个好朋友是鹦鹉,小柿子却害怕鹦鹉,因为鹦鹉总是啄它,所以啄木鸟只好渐渐和鹦鹉不多联系了。”
阮含星说:“师尊,柿子和鸟怎么聊天?”
“……这不是重点,”朝珩忍俊,继续道:“可是有一天,小柿子看啄木鸟闷闷不乐,就想逗它开心,苦思冥想,想出一个绝世好妙招。
它爬了三座山,主动把鹦鹉抓过来,但鹦鹉和小柿子不熟,途中就打起架来,鹦鹉落了一地毛,小柿子刮伤几道皮。不过小柿子还是占上风,连哄带骗带威胁地把鹦鹉绑到啄木鸟面前。”
阮含星问:“师尊,柿子没手没脚的,居然能打过鹦鹉么?”
“……这也不是重点”朝珩抑了抑唇角,仍继续说:“柿子里也有练武的,鹦鹉也有柔弱的,柿子如何不能打过鹦鹉?总之,鹦鹉被柿子带到啄木鸟面前,啄木鸟和鹦鹉玩得很开心,小柿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欣慰地笑了。
但是它肚子上的柿子皮被鹦鹉的爪子挠伤了好几道,有些兜不住里面的柿子肉,这时,啄木鸟定睛一看!你猜,啄木鸟说了什么?”
阮含星越听越不对劲,但也被他娓娓道来而引着思绪,认真道:“他说,柿子,你受伤了?是吗?”
朝珩一本正经摇摇头,望着她手上的伤,道:“非也,那啄木鸟定睛一看,对小柿子说——‘你、露、馅、儿、了’!”
阮含星懵懂沉默片刻,而后反应过来,唰的一下,脸便涨红了,原来那点想被他心疼的小心思早被看穿,她没忍住,又羞又气道:“师尊!你、你都知道还编排我!我、我……”
朝珩有些抑不住唇畔笑意,又道:“乖徒莫急,你猜方才那小柿子听见啄木鸟所言,又说了句什么吗?”
阮含星耳根热意还没减下去,闻言下意识问:“它说了什么?”
朝珩忍不住笑,“小柿子问,‘那你开心点了吗?’”
又被涮了。
阮含星这下彻底反应过来,忍不住捶了他的胳膊几下,“别说了!!!”
“乖徒莫急,还有后续。”朝珩稳住眼前少女,清清嗓道:“啄木鸟听到后,自然说‘谢谢你小柿子,我好多了,多亏有你’。然后,小柿子又回了它一句话,你猜是什么?”
阮含星:“什么?”
朝珩:“是‘什么’。”
“什……啊啊啊!师尊!我不陪你玩了!”眼见眼前人抑制不住的唇角,阮含星终于看明白了。更浓的一层热意从耳根蔓延到脸上,她终于能理解世人所说的‘热锅上的蚂蚁’是什么感觉,急也不是,恼也不是,羞也不是,只好用手捂住脸遮掩窘迫。
闻听眼前有衣衫摩挲的声音和浓浓笑意,她打开了一道指缝,见朝珩微微俯身,一双清透琥珀眸比镜湖之水还要澄澈,带笑望着她道:“含星,咱们不玩笑了,去给手上药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