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步上前。
他们赶路累了?在休息?不对,那马去哪了?
他们弃车而去,被接应走了?还是察觉到什么,去附近的村寨避风头了?
她停在马车前,确认里面没动静后,一把掀开车窗布帘。
瞳孔倏地放大,连她也不禁拔剑后退一步。
一张铁青泛白的面孔正对着窗,两只眼睛突着,眼白血点斑斑,瞳仁直直盯着她。
这张窗布似乎一个紧密的封印,一掀开便透出藏在里面的臭味。
那张青白死灰的脸离窗极近,她平复片刻,才借着微弱月光看清尸身的面容。
那应该是个男子。
他的脖上套着麻绳向他身后侧上方紧绷着,脸贴着窗边,微微低头,脖间有剐蹭磨出的数道血痕。他的脸上点点漫着小血斑,发暗发红,舌头伸了半截出来,鼻涕和涎液都干涸在鼻下和唇角,还掺杂些血丝。
她从前面的车厢门处撩开布帘,从另一个方向看到这尸身——原来他脖间的绳正紧绷地系在车上横梁,而他整个人半跪在车厢里,如一张拉满的弓。
她忍着不适的气息,进车厢探查一番,这车厢并不算逼仄,大约能容四人,里侧右侧有软榻,但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她本想把绳子解开,但发现他脖上勒得太紧,横梁上又是死结,没办法,便用剑割断,那男尸便僵着向前倒去。
她检查了他身上,只在腰间看见腰带上挂着一个红色布制的怪东西,大概一个巴掌大小,长得像老虎又不像老虎的,好像有点可爱,又有点奇怪。上面有些脏污墨渍,似乎是缝成的,右下角露着一点点棉花,瘪瘪的,其他地方都鼓鼓囊囊的。
这是什么?某些世家的图腾,还是特殊组织的印记,还是上古的神兽?
不懂,但这可能没用,也可能是唯一的线索,她把“布老虎”取下来,挂到自己腰带上。
这男子双手粗砺,指节粗大,老茧很多,她猜测,这是马车车夫。
他一定是被灭口的,而杀了他的人八成就是上官夫妇!
车里已经有一些苍蝇了,并不多,山上气温低,这车夫死得也并不很久,此刻追人,应该会简单些。
只是为什么要灭口?是因为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还是见了不该见的人,那上官夫妇会不会也小命休矣?涵姐姐现在究竟在谁手上?
线索时隐时现,找到一个关键点,马上又产生许多疑问,阮含星有些烦躁,为今之计,似乎只有再往前探寻。
接下来一天一夜,她把周围方圆跑了个遍,对村民们各种撒娇卖痴打探消息,依旧无音讯。
没了马车,上官夫妇又不会御剑凌空,靠脚能走多远?不应该找不到的……
她忽然捏紧剑,脚的方向立马变了,她傻了,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许他们并未继续向前,而是躲藏在哪处,然后在原地、或是后退了呢?
她赶忙御剑折返,这回格外小心,避开那些树的枝叶,生怕打草惊人。
果然给她看见一蓝一红、一高瘦一矮胖的身影,她立即丢出长剑,像一根巨钉般插向二人前面的地上,腿风随及而至,那两人立马向前扑倒在地,哀嚎声连绵起伏。
“说!涵姐姐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她飞至二人面前,怒目相问。
然而话音刚落,她便换了脸色——眼前两人,怎么是两个络腮大汉?
方才的气势瞬间蒸发,只剩气恼和尴尬。
“对不起!”没等那倒地的两个大汉反应过来,她脚底抹油跑路。
越来越丧气……难道她要回瑶山?把这事告诉同门,一起拯救涵姐姐?不行,此事牵扯谢家,搞不好和谢翊之死有关,她不想暴露身份,所以不敢冒险。
一阵雨似乎应了心情,不长眼地下了起来,她有点疲累,而且很久没吃东西了,旁边有个黑幽幽的山洞,进去避雨歇息罢。
山洞虽暗,深处竟传来幽幽火光,她轻轻踏步循着光而行,影子也随着火光照映长长短短地映在石壁上。待她转过弯后,正与两双满是恐惧的眼睛相对。
那一刻,她想起之前听同门说过的一句诗,踏破什么鞋无什么处,得来什么不费功夫。
太长了,实在记不起来。
她只能憋出非常质朴的见面语:“好巧,好有缘分。”
她对眼前这对紧紧依偎着的夫妇,露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温柔无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