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孩子真心实意想跟她玩,而自己满心只想从她口里骗到消息,颇没意思。许巧星内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掩盖自己的语无伦次:“你,你说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听听你们外面的事!我从未离开过这里。”日出不知从何处掏出两块煎饼,分给许巧星一块,“随便说点什么都好。”
日出坐在椅子上,她身高不够,脚够不着地,来回摆动。她脸颊绯红,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朝外吐了出来:“你们也有会说话的灵鸟吗?你们使者是从小就是使者的吗?当使者要不要念书考试?姐姐你是不是去过很多镇?”
许巧星应接不暇,绞尽脑汁,胡编乱造。
日出双掌托着下巴,听得认真,显然是信了。
“我以前大多数时间都在上学,也……很少去外地。”许巧星编不下去了,抬手抚去额头的汗珠。
日出错愕地瞪大眼睛:“你已经成了使者,还要上学念书啊——”
“呃,要的。”许巧星不愿再瞎编胡话,扯了两句要终身读书的大道理。
日出说:“有的话本上,外面的小孩子却是整天在外头玩耍的,念书想去几节课就去几节课。有人说这话,还被师保训过呢。”
许巧星扯出一个假笑:“是吗?”
“对呀!我那天还说怎么可能!”日出又说了一些别的。
许巧星没仔细听,转念一想:“你怎么有空天天往外面跑?你就不用念书吗?”
日出脸上晴转阴:“要啦!但是最近镇上忙,我们要给家里帮忙,就停了学堂。但是我今早出门前,听我娘说,使者很快就会走了。虽然以后可以去河边玩,可我一想到要听师保讲课,就无趣犯困。以后每天都要被他管着,字写不整齐就要罚站,背不出书也要罚站。天天站、站、站,我上一天的课,板凳都捂不热。”
许巧星陪日出聊了良久,终于等到了时机。她旁敲侧击:“你们没上课有多久了?”
“二十多天了。”日出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挺久的。”
所以,其他使者来了最起码有二十多天了。
“你上课是学些什么?”许巧星缓缓开口,“你们的师保会教你们法术吗?”
“没有。”日出的回答让许巧星难免失望,“就是认字,写帖子,背文章。无聊死了,师保才不教我们法术呢。他说,我们别想一步登天,都还不到年龄——”
许巧星的呼吸一滞。
虽早有推测,但是这话从小姑娘嘴里说出来,还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们的确是进了一个有法术的世界。
日出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珠一转,她贴近许巧星的脸,轻轻地问:“使者姐姐。河边的使者好像定要带着鸟儿,才能跟镇里的人说话。要不然大家听不懂。可是,你为什么不用啊?”
“我?”许巧星的思绪被打断。她吓出了冷汗,在日出的目光下,张口就大段胡诌,“我学过,他们……也学过这门课。但是——就和你不爱念书一样,他们不爱学习,所以就听不懂。你看,这就是多念书的好处。你以后听你师保的课,要认真写字、背书……”她几乎不敢直视日出的眼睛。
日出提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对许巧星起疑,她不过随口一说。当地民风朴实,幼子未曾想过“欺骗”这一遥远的事情。这位乍一见面便格外亲切的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她哪会去细细盘算?
她听到许巧星的陈腔滥调,很快便没了兴趣,急匆匆换过话题。
许巧星松了一口气。
塔内。
郝乐宁思忖片刻,扭头对陈哥说道:“这是哪里的方言?你能听懂他们说话吗?”
陈哥摇头。
方才,器宇不凡的金袍人在他们面前引吭高歌,一人接着一句,前后呼应,像在开什么双人合唱会。
郝乐宁与陈哥警惕地站在原地不动。她还以为是哪门子的咒语,如临大敌,提防他们动起手来。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半点动静也无,几双眼睛相互对视。
两位“学习不好”的使者张口歌吟,念的不是咒语,只是寻常问话。他们旋即意识到,眼前的人是听不懂自己说话的。
郝乐宁语气迟疑:“他们看起来,也不像坏人。不会把我们抓走吧?我们什么也没做啊。”说到最后,越来越弱,这话她自己听了也心虚。
“我们擅自闯进来,我们才是坏人。”陈哥淡淡地回她。
霍然,使者向前跨出一大步。
郝乐宁吓得连连后退,不知他们要做些什么。
只见,两位使者脸上露出茅开顿塞的神情,态度变得恭敬,竟是向他们微微欠身作揖。
“这是要干嘛?”郝乐宁没反应过来,“先礼后兵吗?”
陈哥摇头:“好像不是。”
——“不想两位大人竟大驾至此,应当是谨奉神命来视察。塔有异象,以致珍宝大放异彩。大人备尝辛苦,为土地之安宁操劳不歇,实在勤恳。”使者的目光越过郝乐宁的肩膀,望向她身后,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放松,“多谢相助。”
郝乐宁见使者几乎热泪盈眶,更不知所措。
——“我们会不负所托,早日完成圣命。回王都后,孚大人定能借此机会立功赎罪。各位这番雪中送炭,让我们铭感不忘。”
于是,郝乐宁张口结舌地注视眼前的一切。那两人唱完歌,又行礼退了出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