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偷偷溜进了云层，黑暗重新笼罩了天地。
房间里安静极了，也就衬得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更加明显。
凌笙心里默默念了句：“你大爷！”出口的却是“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的？”
床上人闻言立马卸了力，速度快到若不是手腕传来的痛意，凌笙会以为刚才一切都是错觉。
叶弦清握上去的那刻就反应过来了，但下意识的动作还是让他伤了人，在心里暗暗给墨尘记了一笔。让他把自己打得惨一点，结果真就惨得昏了半宿，身上更是哪哪都痛。
虽卸了力，但手指却没抽离，还紧贴着凌笙的腕骨。
凌笙没好气地道了句：“怎么，是想给我把个脉再放开？”
床上人似是握够了，闻言终于松了手，接着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冒犯了。”
凌笙忍着手腕的疼痛，摸索到桌边点燃了蜡烛。
微弱烛光映得他的脸庞有些模糊，叶弦清却在这朦胧里失了神。
“我该不会捡了个傻子回来吧？”凌笙看着一脸呆滞样的叶璟，眉头微皱。
叶弦清却是毫不在意，宠溺地笑了笑：“多谢救命之恩。没傻。”
凌笙无视了那诡异的笑，有点没好气地道：“没傻就还钱然后滚蛋。”
叶弦清面色微变，要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刚寻到人就要被赶？
凌笙：“怎么，还想赖在我这儿了？”
叶弦清表情极其真挚：“不行吗？”
凌笙语气一如既往的冷：“不行，没钱，没房，没床。”
叶弦清却是松了一口气：“我有钱，不要房，不要床。”
凌笙看着对面一脸蠢蠢欲动的人，表情严肃：“为什么？”
叶弦清换上了一副忧伤神色：“手足相残，如今仙界怕是再无我立足之地。弦清只求有一容身之所。”
凌笙声调却陡然高了一度：“你叫什么名字？”
叶弦清看着凌笙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叶弦清—地远松石古，风扬弦管清。”
不是叶璟，只是同用一张皮罢了。
但凌笙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有人这么介绍自己，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不知道是由于这莫名的熟悉还是由于不是叶璟，或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长得和叶璟一模一样的原因，凌笙答应了：“可以。但提前说好，我不会护你周全。”
叶弦清满脸笑意，眼眸温柔过了烛光：“没事儿，我保护你。”
凌笙：“不需要，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叶弦清知道凌笙现在还有戒心，不会信他的话，没再说什么。但是眼下有个很现实的问题需要解决。
“我们晚上怎么睡？”
凌笙扶了一下额：“睡床上。”
“真睡啊？我们一起睡？”
凌笙：“你要是想睡地上那我也没意见。”
“我并没有那种爱好。”叶弦清说着就轻巧地溜上了床，却不自觉地溢出了一声闷哼：“嗯...”
凌笙直勾勾地盯着叶弦清的背：“别动了，我是能占多大地方。”
叶弦清笑了笑没说话，凌笙吹了蜡烛也上了床。
刚躺下便被抓住了手腕，下意识地想抽出来，耳畔传来了一声低语：“怎么不问我？”
凌笙没把手撤回去，他贪恋这久违的温度。
“问什么？”叶弦清闻言却放开了手。
他也不知道问什么，只是觉得想要说点什么。
凌笙感觉手腕处的触感消失，心里空落落的。
索性闭上了眼放空，不再去想那些莫名的情绪与感觉。
“我受的伤是鞭伤和剑伤。父亲拿我送给他的鞭子打了我十下，一下一下整整齐齐地打在背部，甚至每道伤口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打完后命人将我拉到了门外，弟弟又趁我伤刺了我一剑。”叶弦清明明再说自己的伤，可那语气却仿佛在说什么事不关己的话。
凌笙也没问为什么会被打，只是默默下了床，摸着黑又点燃了刚刚熄灭的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找到了医药箱，准备拿点纱布和药酒出来。
他不用想都知道照叶弦清刚才那么动，伤口肯定渗血了。
刚打开盒子，叶弦清就喊了声：“不用那个，我这有伤药，用这个。”
凌笙又把医药箱放了回去，走过去接过了叶弦清手里的小盒，半信半疑地问道：“你确定用这个就行？”
叶弦清没出声，轻轻点了个头。
凌笙也没再多说什么：“衣服脱了，趴着。”
叶弦清慢悠悠地爬起来，听话的脱了衣裳，动作间不小心又扯到了伤口，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怕自己再出声，凌笙会哭。
原谅他卑鄙的想用苦肉计博取他的同情，但他不想让他红了眼眶，更不想让他掉眼泪。
而且，他现在没有资格给他擦，也没有立场把他抱在怀里。
叶弦清趴在了床榻上，十道匀称的，长度、距离都一样的鞭痕在微弱的烛光下清晰地映入了凌笙的眼底。
刺得他拿着纱布和药酒的手都有点堵，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稳住，慢慢地开始给伤口上药，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把人弄痛了。
可那眼睛越是睁的大，眼眶就越是红。
此刻，他庆幸叶弦清是趴着的，看不见。
整整半个时辰，凌笙才重新给叶弦清上完药，裹上纱布，给他穿好了衣裳。
纱布不多不少全用完了，药酒还剩了点，把它放回医药箱后，凌笙才吹了蜡烛上了床，静静地躺在了叶弦清旁边。
半晌没人说话。
夜，静极了，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凌笙实在忍不了了，翻过了身，轻声道了句：“睡了。”
叶弦清趴在凌笙脑袋旁边，声音有点闷闷的，应了声：“嗯。”
他明明已经躺在想了那么久，念了那么久的人身边了，却连抱他一下都做不到，甚至想说的话也都堵在了喉头不知该怎么开口。
突然凌笙又转了过来，手还搭在了叶弦清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