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皇甫子谦否认。
布朗便是认准了这点,所以才会这样大费周章的将安娜母子接回来,才会肆无忌惮的对许康年下手,才敢在众多媒体面前让安娜母子曝光。
皇甫子谦撂下电话,愧疚和愤怒快要将他淹没。挚友因为自己而丧命,他的妻儿又因为自己而受人胁迫,自己与陶秋岚之间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又重被掀开,皇甫子谦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悲愤难抑,只恨不得冲到布朗面前,拿枪将他那张虚伪的笑脸全都打烂了方才解恨。
直到看到陶秋岚那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的神智仿佛才恢复了几分。他追随着她的身影来到门口,看到她冲着他绽放出的那抹绚烂的笑容,方才觉得自己冰冷的身子才渐渐暖和了起来。
落日的余晖投在她的身上,笼上了一层金光,带着几分圣洁的味道。她喊着他的小名,世间唯有她一个人才知道的昵称,让他恍然觉得,他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悲伤愤怒席卷而来的时候,她会用她的笑容,她亲昵的呼喊,重新给他喘一口气的能力。
这一愣神的片刻,陶秋岚已经来到了门前。她轻快的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将车停稳,小跑两步来到他面前,微扬着笑脸,“我学会了……”
她话音渐落,笑意也渐渐隐去,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皇甫子谦望着陶秋岚,她的脸因为骑车而红扑扑的,像是快要成熟的苹果,焕发着无限的生机。她的眼睛清澈纯洁,那里面全是他,以及对他的担忧,让他觉得既心疼,又幸福。
皇甫子谦一把将她揽在了怀里,双手紧紧地箍着她的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可心里的想法却更加坚定了起来。
陶秋岚难得的没有挣扎,反而伸手环住了他的腰,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一个孩子,一边柔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皇甫子谦将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微微蹭了蹭,脸上的神色已经掩去了大半,转而换上了一丝微笑,这才松开了她,“你学的这么快,我吓了一跳。”他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来,我陪着你再骑一会儿。”
陶秋岚知道他这是在宽慰她,也没有再追问,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胳膊。“不骑了,你的伤都没有处理呢。”
陈叔已经早早的将下人都遣了出去,偌大的客厅里只有皇甫子谦和陶秋岚两个人。
药水涂在伤口上,热辣辣的疼,皇甫子谦的胳膊下意识的微微抖了一下。只这一下,陶秋岚的眼圈便红了起来。她轻轻的吹着气,一遍又一遍。
胳膊上一阵一阵的凉意,就像着酷暑中的一缕微风,柔柔的拂在他的心上,将那些晦暗的、愤懑的,全部都吹散开来。
皇甫子谦的心一下子便静了下来。
陶秋岚处理完了胳膊上的伤口,又蹲下身去,掀起他的裤管,小心的将药擦在他的腿上。蹲得久了,她的腿微微的发麻,索性便坐在了地毯上,可手上动作不停,一下一下轻轻的涂着药,细致而专注。
皇甫子谦的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陶秋岚,看着她微微颤抖的长长的睫毛,每一个弧度都藏着对他的心疼。她的头半歪着,额前的一缕头发缓缓滑了下来,落在她白瓷一般的脸颊上。陶秋岚腾不出手,便轻轻的甩了甩头,下一个瞬间,头发已经被皇甫子谦细细的挽在了耳后。他的手顺势抚上了她的脸颊,带着无限的怜爱。
陶秋岚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望向她的眼神,幽深而专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见她看过来,皇甫子谦敛了敛若有所思的神情,笑了笑,拉着她坐在身旁。
“我得回汝州一趟。”
陶秋岚知道必定是出了极为要紧的事情,不然他不会流露出这样为难的神情,却也不再追问,只是道:“什么时候动身?”
“入了夜就走。”
陶秋岚倒没料到会这么急,一抹忧色浮上脸颊。“这么急?”说完急急的起身,“我现在就去收拾一下。”
皇甫子谦拉着她的手不放。“就我一个人回去,不用收拾了。”他望着陶秋岚满是不解的神色,又解释道:“最多一个月,你等我。到时候我回来陪你过生日!”
陶秋岚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苦心,心里一阵酸涩,又怕皇甫子谦看出来,急忙低下头。
皇甫子谦哪会不知她心里所想,他将她轻轻的揽在怀里,故意语带轻松的问:“你喜欢什么?到时候我一并带过来。”
陶秋岚窝在他的怀里,微微摇了摇头,头发蹭在他敞开的领口,带着一点点的酥麻。她的声音闷闷的,倒像是撒娇一般。“不过是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不过也罢。”
一声轻轻的咳嗽将二人的话打断。陶秋岚略带赧意的抚了抚耳边的头发,皇甫子谦倒是神色如常,抬眸向门口的蒋弘文望去。蒋弘文急忙按下那抹不自在,开口道:“少帅,车子已经安排好了。”他听到皇甫子谦“嗯”了一声,也知道他与陶秋岚定然还有好多话要说,正要退下,却又听到皇甫子谦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务必照顾好少夫人。若有急事,就通过那部加密电话与郑思元联系。”又对着陶秋岚补充道:“我也会每日打电话过来。”
这下子不光陶秋岚大惊失色,就连蒋弘文都是一脸的诧异。“少帅要一个人回去?”他知道这次皇甫子谦并不与陶秋岚同行,可不光连一个护卫都不带,甚至连他这个贴身的秘书都不带,这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的。从永丰到汝州城,不通报沿途各哨卡进行警戒,也不带一兵一卒的护卫,将近一天的路程只有皇甫子谦和司机两个人,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池……
蒋弘文不敢想。
他正想要开口再劝,另一个清丽却坚定的声音已经响起。
“不行!”
陶秋岚拉着皇甫子谦的手不放,又放低了声音,略略带了一点的乞求的重复了一次,“不行!”
“我知道你是不想引人注意,可无论如何,总得带几个贴身的护卫在!”她从未在皇甫子谦军中的事情上如此坚持。“哪怕是普通富贵人家,出入也会带些随从的。只要不着军装,不坐军车,旁人不会觉出异常来的。”
她见皇甫子谦并未答应,转头望向蒋弘文,希望他能附和自己的想法。这样的举动倒让皇甫子谦笑了出来。他对着蒋弘文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下去。
这便是应了陶秋岚的提议了。蒋弘文急忙下去安排,可陶秋岚却不知道皇甫子谦的言下之意,见蒋弘文转身离开,又是担忧又是着急,转头对着皇甫子谦继续劝道:“你若是担忧蒋秘书不在旁人会看出什么端倪来,那我来想办法。我一定会让大家都觉得你一直都和我在永丰的!”
皇甫子谦本就是不希望将陶秋岚置于险地才孤身启程的,闻言脸色就变了。他抓着陶秋岚的肩膀,直直的望向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准!听到了没有!不论什么事情,我不准你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你听到了没有!”
他看着陶秋岚满是担忧的一张脸,微微叹了口气。“我原本是怕你担心,又不想那些肮脏事污了你的耳朵,没想到反倒让你更担心起来。罢了……”他缓了缓,像是在斟酌着如何开口,好半天才道:“康年……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