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海听到他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怔忡,更多的是担忧。“你那里说话方便吗?”
皇甫子谦闷闷“嗯”了一声,怕秦正海没听到,又继续道:“他们已经处理过了。你不用担心!就算陶锦麟和卢家结不了亲,短期内他们也还是最有利的同盟,形势跟我们预估的不会有太大差别。”
秦正海其实倒不是担心这个,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电话两端的人均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试着问道:“既然这样,不如你们提前回来吧!”
皇甫子谦听他说起“你们”,竟觉得微微的心痛。他环顾四周,这是临时征用了民居改成的话务室,陶家最关心的那些机密的情报全部出自这里。可过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变回它原本的模样,有袅袅的炊烟,有跑进跑出的孩童,这些冷冰冰的机器、设备,连同那些防御与被防御,全部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正好也可以趁这段时间再看看各方的动向。”
婚礼取消,各方面势力必然蠢蠢欲动,说不定会有其他意想不到的收获。再加上考虑到皇甫子谦此刻深处江南,就算电话进行了一定的处理,可被监听的风险仍旧极大,实在也不适宜做更深入的讨论。
秦正海正等着皇甫子谦挂电话,却听到他闷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确定。“正海,当初大哥要结婚的时候,你是怎么样才让自己放弃大嫂的?”
秦正海一晚上的担忧终于成真,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就像当初陶秋岚流产,他看着皇甫子谦在手术室门口悔恨发狂时一样。可他知道皇甫子谦的脾气,硬劝只怕会适得其反,便只能顺着他的话答道:“因为那是子诚。我相信他。”
皇甫子谦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大哥结婚那么多年了,所以,放弃……也没有那么难,对不对?”
“子谦……”
皇甫子谦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我知道该怎么做。”顿了顿,又说道:“不要跟大嫂说,免得她担心。”
秦正海又何尝不知道他的苦心,可就算他与赵氏再怎么担心,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更何况皇甫子谦一向心思深沉,与陶秋岚之间又有太多不为外人道的东西,就算是在汝州,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可终归是不能眼睁睁看着皇甫子谦铸成一辈子后悔的大错。“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反倒更会担心。你们呀,就是猜的时候太多……”
电话那端沉默了好久,他以为皇甫子谦会再说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电话里却只传来了嘟嘟的忙音,单调的让人心慌。
秦正海回到卧室,恰好看到赵氏缓缓挪动着想要从床上下来。他快走几步过去将她按住,一边责怪道:“有什么事情等我就是了,下来做什么?”
赵氏见他回来,眉眼间颇有忧虑之色,心里更加担忧。“是不是子谦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秦正海将一个枕头塞在她的腰后,扶着她靠坐在床头,又细细的将被子盖好,这才宽慰道:“果然被子谦猜着了,她怕你担心,让我不要跟你说呢。”
赵氏微微愣了愣,秦正海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说明那边的事情越棘手。可她又拿不准到底是什么事情,只能试探的问:“是军部的事么?”
秦正海摇了摇头。“要是那样反倒好一些。是陶致远……”他怕赵氏没什么印象,解释道:“就是少夫人原来那个……”
他也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形容陶致远和陶秋岚的关系。说他们是情人,可他们顶多也不过是有些青梅竹马的情愫罢了,可如果说他们情分简单,他们之间的种种又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太多复杂的东西夹杂在他们中间,那些感情反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赵氏知道他说的是谁,也隐约猜出了一些端倪,担忧之色更甚。秦正海见她这样,故作轻松的拍了拍她的手。“陶致远悔婚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氏知道秦正海这是在安慰她。陶致远为何会悔婚,她虽不在现场,却也能猜出个大概来。就算不是十分为了陶秋岚,只怕也有八分。她想起皇甫子谦与陶秋岚之间长久的心结来,微微叹了口气。“只怕子谦和秋岚又是一场闹。”
秦正海却苦笑了出来。“他们要是闹,我反倒放心了。”他知道瞒不过赵氏,索性便也将自己的担忧全部说了出来。“你知道子谦刚刚问我什么吗?他问我当初是如何做到放弃你的。你说他会不会……”
赵氏愣了一愣,继而摇了摇头。“子谦一向有主意,认定的事情、认定的人,从来没有改变过。当初他宁可自己背负杀父之仇的折磨,明知秋岚心思不在他身上也不愿意放她离开,我便知道,他这辈子只怕是都放不下秋岚了。我只是担心,子谦心里一直就对秋岚和陶致远存着心结,却偏偏心高气傲不愿意主动示好,秋岚又是个不争不怨的性子,只怕这误会越来越深,对他们俩谁都是种折磨。”
秦正海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担心的。”他一边将赵氏扶着躺下去,一边又细心的将被子仔仔细细的掩了掩。天气已经转暖,可为着赵氏的腿疾,屋子里一直生着火,被子也是极厚的,他做完这些,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薄汗,看的赵氏一阵心疼,“赶明儿让他们把卧室的火炉灭了吧。要不你这两天先到客房去睡,不然一会儿热一会儿冷的,感冒了可怎么办!”
秦正海笑了出来,眼神中是难得的促狭。“那可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能与你在一起,自然是要争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说到这里,他的神色有一丝的凝重。“少夫人于我有恩,子谦又与我亲弟弟无异,虽然知道他们会痛苦,可这次我倒真的希望子谦能将少夫人放下。”他伸关了床头的台灯,轻轻的躺了下来,一如既往的拉着赵氏的手。黑暗中,只听到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难言的无奈。“江南江北必有一战,到时候他们二人要面对的,又岂止是心结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