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晚上没睡好,又不敢随便翻身怕影响了皇甫子谦,直到天蒙蒙亮了才勉强合了合眼,却又梦到陶致远被皇甫子谦的人抓了起来秘密处决了,她一个激灵醒来,天已经大亮了,身边也空无一人。陶秋岚心慌的很,蜷着身子坐在床上,又理不出个头绪来。
皇甫子谦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突然的推门声让本就紧张的陶秋岚吓了一跳,她抬眼去看,眼神里满是仓皇不安,见是皇甫子谦,微微愣了愣,这才开口问:“怎么还没出门?”
见皇甫子谦一身的运动装扮,头发也湿湿的,想他必然是刚刚跑完步,赶紧从床上下来,一边套衣服一边往外走:“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早餐。”
皇甫子谦见她双眼红肿,因为晨起的缘故,声音也略略有些沙哑。他知道她昨晚一夜没睡,此刻看着脚步都是虚浮的,急忙一把将她拉住。“早餐华叔会准备的。”他将她按回那张大床上,不敢让她知道自己也是一夜未睡,掩饰的询问:“昨晚没睡好么?”
陶秋岚对上他关切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有些愧疚,急忙避开。“做了个噩梦。”
“那就再睡会儿吧。”皇甫子谦动作如常的替她掩了掩被子,这才走到浴室门口,脚步停了下来,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道:“今天军部没什么事,正好我在家里陪陪你,早饭晚点吃也不碍事。”
他的话让陶秋岚更加烦乱,刚想出声细问,浴室的门已经关上,没一会儿便听到水声响了起来。
陶秋岚哪里睡得着,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她今天必须要出去一趟。她不知道自己见了面要说什么,见了面之后又该如何选择,只是知道,必须要见到陶致远。南北长期对峙,她清楚的知道,如果被江北知道陶致远此刻就在汝州,如果陶致远被江北抓住……
陶秋岚闭上眼睛猛地摇了摇头,她不敢想象。
皇甫子谦从浴室里出来,见陶秋岚已经穿戴整齐,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不是让你躺着,怎么起来了?”
陶秋岚勉强打起精神。“躺着头疼,这样坐坐倒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皇甫子谦丢下擦头发的毛巾,伸手摸了摸陶秋岚的额头,“倒不碍事。既然睡不着,那便洗漱洗漱,我陪你吃早餐!”
早餐也是食不知味。等陶秋岚喝了药出来,便见皇甫子谦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一派闲适的样子。陶秋岚因想着如何能找个借口出去,试探的问道:“你今天真的不出门?”
皇甫子谦似是看的认真,头也没抬的嗯了一声。
就算皇甫子谦不在家,陶秋岚也得想个能掩人耳目的法子,更何况还要瞒着他。她心里没底,可一想到陶致远此刻身处的危险,也顾不上那么多。“我现在觉得好多了,你不用专门在家里陪着我……”
皇甫子谦这才放下报纸,抬眼向她望来。陶秋岚只觉得做贼心虚,又觉得像是被他看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下意识的摸了摸领口,这才记得那条一直带着的护身符早已经送给了皇甫子谦,只能颓然的放下手,也坐在了沙发上。
她看不到皇甫子谦的表情,只知道他将报纸放在茶几上,过了好久,才听到他说:“你身子太弱了,海文也说让你多走走。等你精神再好些,早上随我一同跑步去吧。”
陶秋岚抬起眼来,见他神色如常,望向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的询问,倒像是真的在征询她的意见,便“嗯”的一声应下了。电光火石间,突然便有了主意。
“真要跑步,我还得置办些舒服点的衣裳。要不我让红玉陪我出去一趟吧。”
皇甫子谦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愣了一下。“你精神不好,也不急于这一时。”
陶秋岚怕他看出破绽来,不敢再坚持。两人沉默了片刻,还是皇甫子谦先开了口:“平常你在家都做些什么?”
“有时候看看书、写写字。”她见皇甫子谦一脸殷切的听着,像是极其感兴趣的样子,便继续说道:“前两天华叔去后山上挖了些土回来,这两日天气暖和了,我想着把家里那几盆花移一移,已经差不多了。”
皇甫子谦却来了兴致。“你会种花?”
陶秋岚微微一笑,“倒也不难。原来在家里时经常帮着母亲一起,便学会了一些。”提起母亲,陶秋岚神色黯了黯,又想起陶致远,嘴角最后一抹笑容也消失不见。
皇甫子谦一把拉起她。“今天阳光正好,你教教我,我来帮你!”
要将花移植看似容易,可程序却并不简单。皇甫子谦先是给花浇了水,又仔细的将花从原来的花盆中小心的撬了出来,去除多余的土,然后又将新挖来的土松松的填在新的花盆里,一边问道:“用原来的土不行么?为什么要换新的?”
“新的土是从后山挖来的,经过了一个冬天,那些腐败的落叶便是最好的肥料。”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完,不由相视一笑。
皇甫子谦心情大好,一边将花小心的埋入新的土壤里,一边又问:“这花长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移植呢?”
陶秋岚伸手替他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正是因为长得好才要移植,总不能一直困在那个小小的花盆里。”
“可它明明已经生了根,我刚才挖出来的时候,它的每一条细小的根须都紧紧的抓裹着那些泥土,谁又能断定,移植到新的花盆它就一定会更好呢?”
陶秋岚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倒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皇甫子谦这会儿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抬起手背想去擦鼻尖的汗珠,却正好将手上的污泥弄到了脸上。陶秋岚见他这样略带滑稽的样子,不由轻笑出声,伸出手去替他将泥垢抹干净,如常道:“对于那些花草来说,哪个花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土壤。只要土壤营养丰富、阳光和水分也充足,无论在哪里,它都能活得好好的。”
皇甫子谦愣了愣,半晌才喃喃自语道:“这样看来,花草倒是比人潇洒的多。”停了一会儿,又低声问道:“你说人也能和植物一样,说离开便离开么?”
陶秋岚被他这样突然有点伤感的问题一时问住了,正好华叔走了过来,“三少爷,您的电话!”
皇甫子谦不急不慢的擦了擦手,却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陶秋岚说:“剩下的让下人们去做吧。你身体刚好,别在日头下晒着了。”
陶秋岚还没来得及回应,皇甫子谦已经拉起她的手,牵着她一起向屋里走去。陶秋岚低头看着自己满是泥巴的手,只是想着,他的手算是白擦了。
皇甫子谦就在客厅里接的电话。陶秋岚洗了手出来,客厅里除了皇甫子谦,一个人也没有,华叔也早早的退了出去。陶秋岚远远的看了一眼皇甫子谦,见他站在那里,神色如常的听着,也不怎么答话。她知道府里的规矩,想了想,转身进了旁边的禅房。
不多一会儿,皇甫子谦也走了进来,随手翻了翻她抄写的佛经。陶秋岚看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问道:“是不是外面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去忙吧,我现在精神好多了。”
皇甫子谦却不置可否,他放下随手拿的那张纸,绕过书桌走到陶秋岚身边。“大嫂走了,你也别总抄写那些佛经了。”
陶秋岚笑了笑,“也不光是为了大嫂,佛家有大智慧,多看看总有进益。”
皇甫子谦从身后轻轻的将陶秋岚揽在怀里。陶秋岚哪里习惯,想要挣开,皇甫子谦的头已经轻轻的靠在她的肩膀上,他的鼻息轻轻的喷在她的耳畔,温温的,陶秋岚不由轻轻的颤了一下,一边向门外望去。
皇甫子谦似是知道她的担心,轻轻的笑了出来:“怕什么……”又安慰道:“他们都出去了。”
陶秋岚微微放松了一些,可仍旧是不习惯,身子也是僵着的。皇甫子谦抱着她,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平时我总不在家,你一个人闷不闷?”
陶秋岚轻轻的摇了摇头,“外面事情那么多,哪能让你天天这样在家陪着我。”她的心里甜甜的,暖暖的,话也多了起来,“有时候练起字来,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皇甫子谦将她身子转正面向自己,两眼直直的望向她。“西山的杏花这几天应该开了,你想不想去看?”
陶秋岚被他炙热的眼神盯得面红耳赤,又听他说可以出门,心里砰砰直跳,还没想到如何回答,他的吻已经如雨点一般的落了下来,辗转流连,温柔而强势,仿佛根本不想听到她的回答。
门外突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声,接着便是一声响亮的“报告”,陶秋岚慌乱的从皇甫子谦的怀抱中挣脱开来,那声音她认得,是蒋弘文,可此刻哪里敢转头去看,只是低着头,也不敢去看皇甫子谦。
皇甫子谦见她这样羞赧慌乱的模样,伸手将她的一缕头发抿到耳后,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去去就来,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