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表演完其实就可以离开了,但是大家都没有离开,因为有三十分钟的投票时间,谁都不想带着焦虑第二天得知结果,所以大家还是愿意等等,到时间后再去内场,看大屏幕公示的乐队排名。
这段期间,森野和余淼去了另外一个吸烟区,贺莲虽然抽烟次数少,但他还是很讨厌烟味,就没跟着一起去,内场太热,便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出来透风。
不知道感冒到底是从冷感冒进化成了热感冒,还是本就如此,贺莲一直在擤鼻涕,觉得呼吸不是很顺畅,心里侥幸还好表演已经结束了,不然现在这状态,那真的整场垮掉。
“要不然还是进去吧。”
程鹤斯也跟着一起站出来了,看到贺莲手里的小包纸巾已经用完了被攥在手里,便进去从吧台桌上拿了一盒抽纸出来给他。
贺莲摇摇头,刚刚唱歌已经尽他所能保持状态,现在话都艰难说出口,喉结动了动,嘴唇微张,想说谢谢也没能说出口,只好接过,然后撕下来一半塞到鼻子里,防止鼻涕再流下。
只是鼻子被堵住,只好用嘴呼吸,因为感冒,他们站的地方又只有他们两个,显得贺莲略显急促粗重的呼吸格外明显,贺莲已经在努力控制了。
可是互相不说话的情况下静默着,除去偶然刮过的冷风,虽然可能并不冷,刚从台上下来,两个人身上都带着潮热的湿意,冷风吹到人鼻息间,也是热的,而呼吸声就被感官数十倍放大,越听越觉得脸颊发烫,贺莲有点不自在了。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道,“你不进去吗?”
听到他声线的沙哑破裂,程鹤斯的眉微皱。
“不了,我也很热……你要喝水吗?”
贺莲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吓了一条,但即便如此,也觉得必须要说话。
“你等我一会儿。我拿水。”
贺莲挠挠脖子钻进了里面的小酒吧,但出来的时候拿的不是水,而是几乎两个手掌大小,圆口,细椭圆形瓶体的酒,液体在白皙的手指间摇晃着,在人的视野下像桑葚的颜色,紫到发黑。
“这是水?”
程鹤斯盯着贺莲显而易见发红的脸,他的眼睛仿佛有一层雾,眼角也非常红润,目光逐渐变得怀疑,他怀疑贺莲在发烧,并且烧糊涂了那种。
“当然不是。”贺莲即时反驳时,没注意到程鹤斯仿若由紧张变松懈的样子,看了眼瓶身的配料,道,“这是果酒,葡萄味的,还有薄荷,或许有润喉的作用。”
他现在吞咽一口唾沫都觉得嗓子发疼,还尤其干渴,不仅如此,此刻头脑晕眩,眼睛发胀,怕自己撑不过这一会儿就先倒下了,他还不是很想现在倒下,他还很想知道这场名次的结果,毕竟还有一场赌约呢……
所以刚刚拿水的时候犹豫了下,见到服务生在介绍酒,听见是果酒就拿了一瓶,觉得会提神,而且浓度不高,也不会醉。
这么想着,就准备对着瓶口倒入口中,一股力量抓住了他的手腕,眼珠往旁边人身上看了眼。
“果酒也是酒。”程鹤斯看着他说,“你发烧了吗?”
“没有。”贺莲甩开他,“我没那么弱吧,我要是发烧能在上面待那么久么,你是不是也想喝?”
他说着先喝了几口,果然甜腻又清爽的味道灌入了喉咙,头脑有点清醒了,虽然有点辣,但这种凉凉的口感,对他现在发热发疼的嗓子来说,有极大的治疗效果,于是又大口灌了几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给。你也试试?这根本不算酒。”
贺莲递给他酒瓶,还剩一半了。
程鹤斯有些犹豫,但仍然接了过来,贺莲盯着他的嘴唇,但程鹤斯并没有对着瓶口喝,而是稍微挪移了几寸往下倒,有些许漏了出来,顺着下巴下颌,流过弯曲好看的喉结到领口。
他呛了几口,胳膊举起擦掉了流下的液体。眉头依旧没有舒展开,虽然有果汁的味道,但还是觉得烧心烧肺,不禁有点担忧看向贺莲。
对方的反应似乎稍显迟钝,眼睛空茫又盈亮。
贺莲不易察觉般吞咽了下口水,转回了头,摸了摸脖子,那里已经被挠得发红了。
“味道还行吧?是不是像果汁一样。”
程鹤斯从喉间溢出一个模糊的音,“嗯……”
此时贺莲感觉更热了,他撩开掉落在额间的头发,袖子重新捋上去,尽量把皮肤暴露在空气下,大脑有点混沌,但他说出什么话时,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你为什么刚刚,突然在结尾加词?”
贺莲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经想问这句话很久了,从刚刚表演结束开始到现在,只是现在似乎靠着酒精才能问出来,隐约害怕程鹤斯会说出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程鹤斯没有立刻回应。
“嗯?”贺莲催促道,感到烦躁。
“梦的话……”程鹤斯突然让人摸不着头脑道,“总有醒来的时候吧。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总要有醒来的时候,人不可能永远都沉浸在梦中。”
贺莲感到意外,愣了愣,“那为什么是‘朝阳’?”
明明可以直接说‘他醒了’,为什么要多说一句话,是为了对仗完整吗?
程鹤斯转过头,对上他困惑的视线,“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看过的日出吗,你说那是美好美丽的事物,只有在那里才能看到,所以我想,朝阳意味着新的一天,意味着美好和幸运即将降临。”
“故事的主人不应该总沉睡于深夜的梦中不是吗,他应该见到朝阳,见到……我们那天清晨看到的日出。”
贺莲睁大眼睛看着他,琥珀色的浅色瞳孔中,如流水般温润,想起了那天体育课后,仰头透过矿泉水看到的如阳光般割裂的眼眸。
突然感觉心脏紧缩了一瞬,更加呼吸不过来了,即刻低头取下塞到鼻子里的纸团,才觉得喘息缓过来。
“哦……”贺莲仿佛回答般喃喃了一声,“他确实……应该看到朝阳,应该迎接新的一天,不应该……沉睡在梦里。”
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当初程鹤斯说他写的词应当更阳光点,原来是这样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