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烊又忘了此行的意图,满脑子只有护她安好一个念头。
“明天,等明天,整个尚都的人都将知道你沈梨,是我全心全意捧着的人。”
莫名其妙地,他又被沈梨牵着鼻子走了。
“等我从西北回来。”
可他甘之如饴。
是错觉吗?
她并未准备此次的见面,所谓的真情流露,不过是她杜撰的故事。她也不担心陈烊去查,她借的某个早逝伶人的过去,不怕他查。
转身离开的陈烊回望一眼,目光坚定。
沈梨抓着门轴,探出半个身子,捕捉到陈烊的眼神,一双潋滟的美人眸闪着泪光,令人痴神。
逼出泪的眼睛生疼。
她总觉得,陈烊起疑了。
等二人走到新枝附近,江旭戴上面罩,鬼鬼祟祟地靠近。
“殿下,我们这样,是要做什么?”
王奎手里拎着一整壶沸水,摸着黑,却摸不着头脑。
“嘘——”
江旭示意他闭嘴。
“好久没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了,小心点儿,别被抓到。”
“?”
又是问号。
且不说就算抓到谁敢对江旭怎样,江旭这样,到底是要做什么?
“以前,”江旭和王奎猫着腰躲在新枝总铺一侧窗前大片的绿植中,难得地和王奎谈起往事,“我和你就常大晚上这样悄着干坏事儿。偷别人家鸟第二天又还回去、把别人收的摊撬开,将里面的盐换成糖,还把家里院子收起的叶子撒别人家门口。”
“但是回回,阿达都会把我们抓到主持面前,命我们劳动补偿,罚我们洒扫寺院。”
怒不可遏的、仁慈温厚的、不以为然的……
“受害者”们面对他的态度,都不一样。年幼的江旭分辨着每个人的脸色,才懂千人千面,才懂人情世故。
“不知阿达和主持怎么样了。”
现在的江旭是叱咤两国的江爷。他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大家似乎都不敢想,他曾经也是个孩子。
他变了,他才及冠,却被众人簇拥着,恭恭敬敬地鞠躬说“江爷”。那么阿达呢?主持呢?护国寺的僧人们呢?
那些在他的生命里横冲直撞、泼洒颜色的人们,是否也改变了呢?
“上次回去的时候,阿达与卑职说主持生了重病。卑职本想请月晓姐去看看,阿达却说主持命数如此,世法无医。”
王奎此时告诉江旭,其实是说漏了嘴。气氛正好,他不自觉就聊了出来。
还好江旭没怪他隐瞒。
“命数吗?”
江旭喃喃道。生老病死,他哀,但人之常情,他不会痛。
主持教他的。
眼泪不能解决问题,但眼泪从不是用来解决问题的。
他可以哀伤,但不能被哀中伤。
他可以哭,但哭过之后,一定要走出。
“好了,不谈这些。来,浇死这里的发财树。”
“什么?”
大半夜溜到这来,只是为了烫死杜明的发财树?
换做以前,王奎定不会惊奇,甚至跃跃欲试。可如今江旭行事处处小心,怎亲自做这档子事?
“不行?”
“卑职不是这个意思。”
王奎手足无措地解释,江旭不管三七二十一,略过王奎的话,半站起身,试探地推了推窗。确定声音不大后,慢慢地、慢慢地推开。
“走。”
两人轻手轻脚地翻进去,王奎跟在后面。
“仔细找找,每一棵都得烫死。”
江旭自认自己火眼晶晶。
还好他不是自己的对家。谁阴得过他啊。
铺里突然亮起一盏灯。
“谁在那!”
两人缩在角落,不吱声。
“奇了怪了,是风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刺激到江旭体内的每一寸。本以为早就泯灭的童趣被再次拾起,江旭捏紧王奎的手臂。
这一回的任性无伤大雅。
那人自言自语着,提着灯四处照了照,不见异样便替两人找到借口,安心离开。
江旭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若被抓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他把自己代入的童年视角。
被抓住,可是要被送到阿达手里,交给主持“问斩”的。
等最后一棵也被开水浇灌后,两人撤退。
“如果那人发现了咱俩,你会怎么办?”
“有卑职在,殿下才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万一呢?”
江旭存心要打趣王奎。
“非得这样的话……”王奎放松了不少,“卑职就做饵,殿下跑得越远越好。”
听到答案,江旭摇着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