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不管再怎么差,都不会比三个小时前卡内只剩下两块一毛四时的时候差了。
她本想立刻出发,但自己昨天答应了酒馆朋友下午代班演唱的事,唱完再走人……也顺便和这座城市唯一的亲人告个别。
回到家中,郁禾发现房门被贴了纸张,字张牙舞爪,猜都能猜到写这字的主人多么凶狠泼辣。
“再不交房租,就给我走人。”
郁禾撕下纸条,捏成团随意丢在一旁,关上门后立马给房东转了两千四,并留言退租。
一个月八百的房子经常断水,隔音差、治安差,她早就不想再继续租了。
转完钱,她看着微信里唯一的小红点,一狠心又给备注为妈妈的联系人转去三千,这才关掉手机。
下午一点,有风格酒馆。
这家酒馆的老板和名字一样有风格,每天搭配的衣服生机勃勃,所有能用颜料调出来的颜色都有机会被她穿上身。
比如今天,一双大红色的长靴,牛仔短裤里紫色的丝袜被个性地抓破几个大洞,铆钉的银色外套在阳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睛,而里头却是正经到不行的白色衬衫,随意地夹在裤子里,粉色的短发张扬,见到郁禾后,吹了个流氓口哨。
“小美女,恭喜你恢复自由。”
“谢谢啊。”
郁禾在这家酒馆唱的时间最长,和老板关系要好,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知道她从前经历的人,也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
“怎么蔫巴巴的呢,新生活才刚开始,你奋斗多年归来才22岁,人生阅历够够的,所以接下来是选择在我这小民宿继续唱下去,还是追梦?”乔彩意手臂环过郁禾的肩膀,半个身子都靠在她身上,期待着她的回答。
鼻尖传来发丝的清香,郁禾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自己要辞职的事情,乔彩意只比她年长几岁,这些年像亲姐姐一般照顾她。
但转念间又想到那离奇的系统,狠下心来说:“不追梦,追自由。”
“哦?”出乎意料的回答,乔彩意示意她继续。
“唱完下午这场,我暂时辞职,一路走走停停,去看看从前没看过的风景,吃一吃那些奇怪的特色美食。这四年我一直在为还债而活,从今天开始我想为自己而活!”
看着莫名热血的郁禾,乔彩意冷不丁说:“你还有钱吗?昨天吃饭时可还要我来买单呢?”
“额……”郁禾语塞。
她又不能说自己绑定系统这事情,按照乔彩意的性格会立马把她拉到医院看精神科。
“一切皆有可能,反正我已经把租的房子退掉了。”郁禾看了眼手上二十块钱买的电子表,“快快快,准备到我上台了。”
由于郁禾在有风格驻唱时间比较长,也有那么几位忠实听众,她在每次唱歌前都会带着口罩,防止被黑粉认出。
但今天她想做自己。
“小羊姐今天没戴她的小羊口罩了?”郁禾的其中一位忠实听众说。
一年多来,郁禾第一次在有风格摘下口罩。至于大家是怎么在郁禾还没开嗓前就笃定是小羊姐本人,当然是靠那把已经掉了漆的吉他。
“我就说小羊姐长得超漂亮吧,不戴口罩更漂亮,这颜值,当明星都绰绰有余,更别说歌唱得还好。”和女粉同行的朋友接着说。
吉他声缓缓响起,舒缓的乐调配上颗粒感十足的嗓音,酒馆内再无说话声,她的嗓音总有让人不自觉安静下来的魔力。
被暖黄色灯光包裹着的郁禾,翘着二郎腿,架着一把看起来随时要罢工的吉他,修长的指尖流畅地拨动琴弦,每一声都拨到了场所有人的内心深处。
乔彩意在后台看着享受音乐的郁禾,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慈母笑容。她由衷为郁禾感到高兴,网络上对她的评价过于片面,只有真实接触过才知道她为人到底有多善良。
同时她也佩服郁禾的意志力。十八岁的年纪遭受到巨大打击也能重拾自我,这是她一直帮助郁禾的原因。
她不希望顶顶好的人淹没在他人捏造的谎言里,好在,现在一切都朝着花开的方向发展,从她摘下口罩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要做回自己。
这首歌是郁禾唱给自己的。
“潺潺流水终于穿过了群山一座座,好像多年之后的你依然执着……”[注1]
四年如一日坚持的事情终于完美告别,穿过群山,柳暗花明。接下来的日子,她只要过好当下,平常中寻找幸福。
一曲过后,台下的人无一不被她的歌声感动。
特别是一开始说话的女粉丝,她哭了。她好似体验完一番苦难历练,突破重重阻碍终于拨开云雾,重新拾起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小羊姐这首歌让我想到四年前,那个一曲惊动整个乐坛的奇女子,当时火得突然,但又突然沉寂,不知道现在的她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唱歌。”
“小姐姐,你说的是不是郁禾?”她前边的女子转过头礼貌询问。
周慧月抬头抹了把眼泪,“是啊,我到现在都记得当初在学校里每天拉人给她投票的场景,明明就是唱功很厉害的一个小女孩,最后怎么就被扒出那么多黑历史呢?”
“其实现在仔细想想,当时的黑料不一定是真的,特别是说她私生活混乱这事儿,到现在都没扒出过一个疑似的男主人公或者女主人公来。”
“就是啊,我从来没有跟风骂过她,如果没有这些事,她现在肯定已经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了,真可惜,当初不仅歌声惊艳我,长相也是……”
“说起来,小羊姐的嗓音还挺像郁禾呢……”
台下对于郁禾的讨论还在继续,而她本人已经走回到后台,乔彩意一如既往在老位置等待,递上一杯她最爱的苹果水。
“到现在都习惯每天一杯苹果水,这么多年不管多丧都不喝酒不抽烟,你真的没发现自己有多爱护你那嗓子吗,真的不考虑卷土重来?”
“当然,我言出必行。”
“哼,小女孩,那就祝你未来每一天都开心快乐,玩嗨可以,安静下来的时候要想到广州还有个姐姐在啊,我就不送机了,免得你跟以前一样哭得不能自已又屁颠屁颠跟我回家。”
“唉,这么多年都没见到意姐哭过,也是遗憾。”
“去你的,快走吧,不然你就要被认出来咯。”乔彩意手指着台下的方向。
郁禾顺着她的手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刚刚还在位置上喝酒聊天的几名女子此时正凑在一起看着她,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她怕给有风格招黑,只得背着吉他赶紧离开。
只是,这落荒而逃的操作,好熟悉?
“有缘再见啦!”郁禾小跑着挥手。
今天过后,她不再是歌手郁禾,而是旅行家郁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