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掉眼角的泪，“好，奶奶您保重，我之后再回来看你。”

说完转身离开，身后却传来一句：

“不要回头了。”

洛玄凌一顿，身后又是一句：“走。”

侧头又看了几眼那个苍老的背影，洛玄凌眼中流出的泪更多，鼻子也堵着，但她也只能转头离开了。

她知道洛家罪大恶极，能继续走到今天，其实已经够幸运了。

可她们不知道珍惜。

等几人走后，白绮独自一人坐在院子中，那个年迈的老人家摇摇晃晃地爬出地下室，见到她在院子里，也不惊讶，在她面前谦卑地垂着头。

白绮看向她，这个人她还记得，并且记得深刻。

“当初我是因为你，才放过洛家的。”

洛奶奶一愣，看向她。

白绮起身，走到她面前，老人因为上了年纪，弓下了腰，只能到她的胸口处。

白绮垂眼看她，眼神就像洛家供奉多年的那个狐狸木雕一样，高高在上，睥睨众生。

“不是因为洛成跪着求我，这个我不稀罕。”

洛成是洛奶奶的爷爷，也是当年那件事的始作俑者。

洛奶奶微抬起眼，似乎在疑惑。

“因为你，那时候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在我准备杀了你们洛家满门的时候，你在你家人的怀里哭，哭得太惨……”

“我心软了。”

白绮已经抬起眼，看向远处的天空，眼中的情绪像是怀念，像是冷漠，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呵，可笑吧，被你们赶尽杀绝的种族，却会对你心软。”

洛奶奶瞪大眼睛，她以为是弱肉强食，她们只是实力没有白绮强大，才一直失败。

“你们从没将妖放在平等的地位对待过。”

洛奶奶神情恍惚，在抓妖师眼里，妖就是妖，是可以换钱，可以利用的工具，怎么会把它们当成人一样平等对待？

“你们总与其他普通百姓说，妖天生罪恶，一出现就会挖人心肺，谋人性命，可不是所有妖都这样。”

“就像你们人类，有好人也有坏人，你们洛家就不是好人。”

洛奶奶愣愣看着她。

“洛成是怎么和你们讲的，当初那件事？”

洛奶奶垂下头，“爷爷说他无德无良，骗取了妖盟盟主，”洛奶奶一顿，“也就是您的信任，将你抓住，还召集天下抓妖师还有道士，对天下妖精进行屠杀……”

“他口口声声说结盟，让妖和人一样能平静生活，不被追杀，我带妖来你们洛家签合约，可他却对我下药，使我灵力不能聚集，还将我锁在密室里，带人去我妖盟屠杀众妖！”

白绮咬牙忍住即将喷薄的怒气，“待我回去之时，妖盟已经没有一只妖的影子，就连尸首也没留下一具。”

“方圆十里，只有浸入土地，不能带走的鲜血，那血染红了整片山野，没有一处土地不是红的。”

这就是104行动，由洛家一手策划，国家支持，对妖精进行一次侧底的屠杀，那一次几乎将华国境内所有妖精都屠杀了个干净。

“所以你们洛家的人，死得真的太少了。”

白绮冷漠地垂眼，真人的压迫感远比那个木雕更强。

洛奶奶跪了下来，可不是因为白绮的压迫，而是沉重的罪恶，自己祖上犯下的错，将她压到地上。

白绮冷眼看着，当初在襁褓中啼哭的小女孩，现在已经成了头发花白的年迈老人，时境过迁，那罪恶本就与她无关。

白绮转身要走，身后传来句：“对不起，我待我爷爷忏悔，向妖族道歉。”

白绮停下脚步，“该道歉的不是你。”

“我也没资格听这句‘对不起’。”

白绮说完，毫不留恋地跨步走出院子，最后还是留下一句：

“你眉梢眼角已带黑气，命不久矣，好自为之。”

结束了她与她的两次短暂的相逢。

路过家祠时，白绮亲自动手，毁了被洛家摆放在供台中间的狐狸，连村子前面空地上的那只也没有放过。

最后，她停在写着“诚祈天恩，以滋妖神”的巨石前，看了一会，轻轻抬手，眼前的巨石就化作烟尘。

身后村子里的人听到动静，一些不明真相的人走出来，看着这个陌生的女子，下意识有些害怕，都缩在圆形空地的后面。

白绮侧眼看向他们，老人和小孩都战战兢兢地躲在树后，离她远远的。

又是一次抬手，圆形空地上的石板破裂，化作尘埃，消失在风里，就如同那个早已被别人遗忘的104行动。

“我不是神，受不起供奉。”

这句话带着灵力，传到村里每一个的耳朵里，一百多年的忏悔，也从来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

说完，白绮离开村子，同时，“白氏村”和“白氏祠”的牌匾也随着她的离开，化作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