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走人,让沈鸣筝和萧雨歇单独待着,鹿鸣意还有点担心这俩人万一继续打下去该怎么办。
但好在明萱也想到了这点,当即让沈鸣筝赶紧回丹峰,这人虽然看起来分外不爽,但面对自己师尊的命令也还是要听的。
只是临走时沈鸣筝还不忘对她说:“我回金阙阁了,你弄完就来找我,我们一起回去。”
鹿鸣意:“……”
这祖宗明明对她那么多意见,为什么这么执着让她一起回去。
另一边是笑容依旧的萧雨歇,她过来拉住鹿鸣意的一只手,轻声说:“别有太大压力,等你这边的事忙完了,我再来找你。”
鹿鸣意:“……嗯。”
对代餐态度都这么好,真不敢想当年谢师姐是什么待遇。
回到正事上,甫一听到明萱说有要事要找自己,鹿鸣意的心底还升起了点期待,以为是魔宗卧底一事有了进展。
结果明萱告诉她,是宗主召见。
“宗主?”鹿鸣意重复了一声。
“怎么了,你还一脸失落?”明萱反问,“宗主重病之中都要召见你,足以见对你的重视啊!”
鹿鸣意听了没开口,只在心中说:宗主能不重视她吗?
做出那个什么五色石、预言之子的卜卦,可正是宗主本人啊!
明萱见她看起来兴致不高,想找个新的话题,又问:“唉说起来,刚刚沈鸣筝怎么和你们峰的萧雨歇打起来了?”
鹿鸣意眉头一跳,心说这两人矛盾多得去了,谁知道今天为什么突然吃了炸药真打起来了?于是随口扯了个由头:“最近魔宗一直在造次,可能大家火气都比较旺。”
没想到明萱还真在思索这个说法,最后还点点头:“你说得真有可能,我还听说你和你师尊吵架了。”
“你怎么知道?”鹿鸣意疑惑。
“我师姐的事我为什么不能知道?”明萱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倒是挺佩服你。师姐进入化神期之后我就没敢对她使过性子。你却能和如今大乘期的长虹剑尊吵架。”
鹿鸣意腹诽,她们那儿哪能叫吵架,她师尊从头到尾表情都不带动一下的,只有她自己在那里唱独角戏。
而且,明萱这话说着好像姜流照很宠溺她,但是实际上,在她那儿听的声音都是语焉不详的。
姜流照什么都不和她说,也并不信任她。
思绪走到了这里,鹿鸣意又情绪分外复杂地想:虽然她不知道声音出现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为她撕开了目前生活的部分假象。真要说起来,这声音当是帮了她的。
那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做?
自双亲死于魔宗手下后,鹿鸣意就被接到了沈家,沈家对她而言是第二个家;到后来进入太清宗,在这里生活了近百年,这里俨然也是她的家。
现在,那些看似美好的假象被揭开,她又当何去何从?
就这么怔神的片刻,明萱已经御风带她到了太清宗主峰的正清堂前。
正清堂,即是历任太清宗宗主的住所。
这座府邸比宗门内的任何一处阁子都要高,且依山而建,其规模可见一斑。
但看着恢宏气派的建筑,推门进去,却是满屋苦涩的药味,以及仿若带着死亡气息的焚香腐朽味。
看着殿内一片漆黑,又嗅到如此具有冲击性的味道,鹿鸣意当下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她知道宗主重病,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境地。
明萱又领着鹿鸣意往殿内走了些,正清堂极大,走得离殿内近了点,鹿鸣意才看见了些微的火光。
她看着那跳动的赤色火焰,发觉这竟是姜流照的本命灵火。
在正清堂最深处的高台旁,赫然伫立着姜流照高挑挺拔的身姿。
她师尊这段时日一直行踪不定,想来当是如明萱所说,一直在正清堂照顾宗主了。
鹿鸣意不免又想到,百年来,姜流照很少和她讲过自己的事。就比如她的师尊和宗主曾经关系极好,一同游历过九洲。
但这样一来,姬绪云的调查又该如何?
她师尊总不能真的是搪塞她的吧?
“见过宗主师姐,姜师姐。”走在前面的明萱先行礼。
鹿鸣意赶紧回过神跟着行礼。
这个过程中,她注意到姜流照只是朝她们这边瞥了一眼便再无旁的。这前几天的在凌霄阁争论的气,这会儿又在鹿鸣意心里续上了。
“咳咳,无需多礼,快……咳,起来吧。”
一道虚弱、喑哑至极的声音陡然在大殿内响起,鹿鸣意这才注意到,高台之上竟然还坐着人。
但女人大概是实在太虚弱了,近乎趴在了桌子上,身形枯槁,原本当是贴身的宗服在她身上也根本撑不起来。这会儿她抬起头,借助火光,可以看见女人脸上没有任何颜色,憔悴到了极致。
鹿鸣意之前见过宗主几面,印象里的宗主是相当沉稳优雅之人,其容貌亦称得上“光彩照人”,如今这般模样,当真是病入膏肓。
她当即觉得不忍,想说就算见人也不必强撑病体坐着,躺着歇息便是。
但在场的姜流照和明萱都未开口,自己这个小辈自然也只能闭嘴。
她这会儿倒是想,她师尊一个醉心修炼的剑修,当真还是不会照顾人的。
宗主都病成这样了,正清堂怎么还打扮得像鬼屋似的,怎么都该弄得亮堂、舒服一点吧?
“宗主师姐,你要见鹿师侄,我已经带到了。”明萱抱拳禀告。
“咳,我知道……多谢阿萱了。”女人像是想笑一下,但她竟然连唇角提起一个笑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原本是叫小照去的,但她不肯走……”
底下的鹿鸣意正竖着耳朵偷听,听到这声“小照”,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这原来是在喊她师尊。
她在心里琢磨着这个称呼,又偷偷看站在一旁的、她那始终神情淡漠的师尊,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小号的姜流照,被叫着“小照”时会露出乖巧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