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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夜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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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时愣了一下,回头一看,铺子里横七竖八地堆着成捆的长矛、刀盾、弩箭,乌沉沉的铁器泛着冷光,数量远超寻常兵器铺的规模。

他心里一顿,嘀咕道:“我的老天,这么些铁家伙,是要去打家劫舍不成?!”

“哪那么些废话!”

孙铁匠把他往前一推,“麻利地干活!”

绫时一缩脖,心不甘情不愿地加入到搬运兵器的队伍中。他抓起一把长矛,抗在肩上,走到屋外,抬手往车上一扔,然后又回到铁匠铺内。

“一次多搬点!”

一个工头打扮的人,将一捆铁箭扔到他怀里。绫时惊呼一声,差点被划破了相。接过手他才发现,这些箭矢长短不一,有粗有细,有的甚至没有箭头,想来是四方搜刮,或是赶工而制。

“快快快!半个时辰内都装上车!”

绫时埋头干活,心里面倒是把这些兵器的流向猜了百八十遍。可除了打家劫舍,盗卖军器,他也想不出别的了。这夜隐关当属宋夏边境,难道说这些东西,是要倒卖给羌贼的?

等到最后一车兵器装满,负责押运的几名工头一挥手,吆喝着让马车起行。沉重的铁轮碾过石板,夜色中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满载武器的车队缓缓消失在暗巷的尽头。

其他人都随着马车没了踪影,绫时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天色微微亮,估计得回驿站了。他一是不放心将师韵单独留在孤狼身边,另一方面,萧老爹不还安排他做饭来着?

真是个会使唤人的糟老头!

阿时暗暗骂了一声。他正要悄悄溜走,没想到背后一只厚实的大手再次落在他肩上,把他死死扣住。

“哎哎哎——我干完了啊!”他下意识挣扎。

“我没说完能算完?”

孙铁匠的脸色比夜隐关的乌云还阴沉。

“折腾老子多少个通宵!快半个月没合眼了!”他拧着眉,猛地扯开领口,露出脖颈间被炉火熏出的黑痕,嘴里嘟囔着:“再这么下去,迟早得进棺材!”

他一把攥住绫时的衣领,将他拽到角落,手指点了点那辆阴沉沉的囚车,声音沙哑:“去!把这铁笼子送到角楼去!””

“……哈?”

绫时扭头一看,才发现铁匠铺内角落里,还停着一辆加固过的囚车,铁栏粗重,底部包了寒铁。车厢里垫着一层稻草,不知是给谁准备的。

“这啥玩意啊!”

“要你废话!”

孙铁匠抓起马鞭,一把塞到绫时手里,“推到后院去,拴在马背上!角楼就在城门正北!到了地方自有人接应!送完赶紧滚蛋!”

绫时皱了皱眉,余光瞥了一眼那囚车,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他思量着与其忤逆铁匠的意思,倒不如借此机会去看看是哪个倒霉蛋要被关起来。于是故作不情愿地接过缰绳,费尽全身力气将囚车拉到院中,牵着马匹离开铁匠铺,寻那角楼而去。

凤翔城。定远将军府。

书房内灯火摇曳,昏黄的烛光舞动跳跃,却无法驱散深夜的沉闷。窗外夜色如墨,偶有风吹过,拂动案上的纸卷,发出微不可闻的簌簌声。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却掩不住众人的凝重神色。韩仪端坐案后,眉头深锁,眼帘低垂。韩佑承立在他身侧,紧紧握着双拳,指节泛白,微微颤动的手背暴露了他心中的不安。

窗前的绫云一身素衣,负手而立,月光泼洒在他肩头,映出几分清冷出尘的神色,仿佛身处此地,却又游离于尘世之外。

阿真跪倒在地,身体微微蜷缩,面朝韩仪,不敢抬头。都渚怒不可遏地按住他的肩膀,目光如刀,仿佛下一刻便要将这孩子撕碎。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屋中的楠木书案上。

一枚腰牌,一个布囊。

“是门卫传进来的?”

韩仪的语调冷静,但嗓音干涩。

韩佑承颔首道:“是个小童,受人差遣交与的门卫。他们一见腰牌,不敢耽搁,慌忙送了进来。”

“说!”

都渚爆喝一声,将阿真提起:“你到底干了什么?!”

都渚以为这屁大点的孩子定会被一声怒吼吓破胆,但是阿真歪着头,垂着眼,完全不为所动。

都渚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他脸上。他好像完全不觉得痛,只是将头换了一个方向。

“你这小兔崽子——”

“都将军!”

漪澜药仙看不过去了,打断了他继续施暴。绫云大步上前,让都渚把阿真放下。没了外力的制约,阿真晃晃悠悠地往书房的门口走。绫云灵机一动,招呼韩佑承挡在阿真身前。阿真看到韩佑承,停了一瞬,突然字正腔圆地开口道:“左郎君,你要的东西在夜隐关。”

他说完这句,两眼一翻,径直昏了过去。

绫云眼疾手快地将他扶住,而后向屋中众人道:“这孩子中了蛊毒。昨晚辛念听到的那一段古怪的羌笛,是毒发的引子。而这毒显然是他在弄班的时候,就被种下了。听到笛声之后他便会寻找阿佐,并将口信捎与他。”

“混账东西!”

都渚一拳击在屋柱上,低喝道:“所以那乐师赶尽杀绝,独独把这娃儿留下!真他娘的歹毒!”

韩佑承从药仙手中接过阿真,安置在了屋中矮榻上。右郎君坐在阿真身旁,低垂着头,肘撑双膝,喃喃道:“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刺杀爹爹未遂,这又掳走阿佐!这伙鬼面之人究竟与我韩家有何仇怨?!”

韩仪等了片刻,最终还是将手伸向了那个布囊。

“法修小心有诈!”

绫云提醒道。

“不碍的。费尽千般心思,反而不会在这东西上做什么手脚。”

他将布囊拆开,掉出两样东西。一撮染血的青丝,一份潦草的手书。

看到青丝的一瞬间都渚惊呼出声,但很快紧紧闭上了嘴。亲生骨肉身陷危难,谁能痛过生身父母?

韩仪依然面无表情,他深吸口气,打开了信笺——

定远将军亲启

昔年所困,今朝可解。汝子亦在局中,性命如何,端看将军之决断。

此事,非惟尊座所知。西贼闻讯,已遣人往关中,意图夺之。将军若不速行,恐怕彼辈抢先一步,届时,汝所失者,岂止一子?

鸡鸣之前,夜隐关候君。

山魈

“什么意思?!”

都渚还是没忍住。

韩仪重新将手书折好,凝眉道:“他们,是乌池一战的旧人。将战事失利,大帅殒命怪罪于我。但他们所要的,又不单单是我的性命。他们掳走阿佐,将消息卖给党项人。若不能将之救回,不只是性命堪忧。我唯一想不通的是,佐儿天性烂漫但军纪严明,怎会轻易出城……”

“将军此惑,文懿可解。”

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蒋文懿扶着一人徐行而来。那人身披傍地轻裘,将头面双耳都牢牢罩住。似是极度不愿撞见外人。

“珑儿!”

“玉珑!”

韩仪和绫云赶忙起身迎了出来。将军从文懿手中接过夫人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她搀扶到桌旁,安顿她坐好。

“夜色已深寒气逼人,你怎么出来了!”

东方玉珑察觉到屋中人数众多,将披风裹得更紧了些,只露出口鼻。她虽然掩去面相,口吻却是从容不迫,甚至带了一丝隐怒:“既然知道佐儿生性烂漫,就不应将他整日整夜关在将军府。他这孩子向来有担当,岂会因捕风捉影的口信失了分寸?只是担心他人安危,一时情急。”

蒋文懿见东方夫人抿住双唇不再言语,轻声加了一句道:“是韵儿……韵儿留了两支竹筒,只身前往夜隐关了……阿时也不见了定是跟了去……左郎君听阿真那样说,恐以为韵儿被俘。所以才……”

韩仪抬手示意文懿不必再言,他思忖片刻,将两只厚掌搭在夫人肩头。

“依夫人所见,当如何如何处置此事?”

东方玉珑稳稳地坐在将军的桌案前。她将双肘端放于桌面,屏息凝神,不发一言。窗外枝摇影动沙沙作响,屋内烛火跳跃,声有呲呲。

良久,她摘下斗帽,睁开朦胧的双目,沉声道:

“吾儿莽撞,为寻一人而视军命为无物,落入贼手,生死未卜,自食其果。鬼面贼寇,挟亲制人,居心叵测,然其罪恶,岂止祸我韩家?

若坐视不理,今日可挟我韩氏,明日便敢要挟朝廷。然我大宋将门,岂容宵小恣意胁迫?既敢伸手,便须断其爪牙,以正国威。

妾身愚见,出兵与否,交由将军定夺。”

定远将军板正的面孔上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

“都渚听令!速调凤翔厢军十都两营,于一个时辰内集结安远门外!佑承暂留凤翔,坐镇府中,待我号令。鬼面贼寇狂妄挑衅,便叫他们自食恶果!大宋兵锋所指,逆者必诛!即刻出兵,上阵杀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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