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有种把自己搅进麻烦事的本事。”
绫时正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接下来的计划,忽然听得身后飘来这么一句。他抬头看去,刚好夕阳灼目,使他看不清蒋文懿的表情。
“被通缉的是你姨丈,被抓的是你表弟,你不着急他们的安危,琢磨我干嘛?”
蒋文懿双手抱怀,垂着眼帘道:“等师娘子回来,我们就找到关押豆豆的地方。届时只消拜访指挥使,将其手下得不当作为悉数告知,就能安全地把豆豆带回来。”
“呃……”绫时挠挠后脖子,“你不会觉得事情这么简单就能解决吧?”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府尹也好指挥使也罢,他们在朝为官,当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治下行为不妥乃上官失职,还要包庇他们不成?”
绫时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蒋文懿长眉蹙起,面色不悦。
“我的意思是你这人聪明归聪明,但人情世故真是玩不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纸上谈兵’?”
蒋文懿脸色一黑刚要发作,突然身后传来一阵风。原是师韵已经打探归来。小娘子在二人肩上一拍,爽朗道:“走吧!我查出来了!城南镇南营,守军比别处多一倍!有个姓孙的指挥使的,提着锃亮的银刀,就守在营房外面!那里头肯定藏了什么!”
镇南营正如其名,坐落与江陵府的西南角,军营布局严谨有序。营中屋舍纵横排列,中央设有操练场,供兵士们训练切磋。四周高墙围绕,仅设南北两门,夜间严加守卫。官兵驻扎数量约莫五百余人,分为五都,各负其职,严密把守。主行戍卫城池,平荡匪患之职。
申正时分,恰是巡逻官兵交岗之际。两队兵士轮换后,就见一长袍青年阔步来到营前。打探得知此人姓蒋名文懿,要拜见指挥使孙烈。一般来说对于这种贸然来访的,守门的兵士问上几句话就打发了。但他们观来者衣着做派,言行举止不像是平常百姓,便没敢擅自做主,而是去里面通报了一下。
不会儿功夫便有一指挥官模样的人大步走出,此人年过不惑,浓眉鹰目,面容刚毅,肤色黝黑。着一身锁子甲,配一柄青刃刀,他走到蒋文懿面前稍一扬头,道:“我便是孙烈。来者何人?”
借着傍晚红日已落,新月未升的空挡,两个影子弓腰猫背,顺着墙角溜到了镇南营的后门。不似前门有重兵护卫,这里明显薄弱一些。两个人影皆穿了夜行人,黑纱遮面。他们相视一眼,前面的绫时取下身后的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小笼。
他将笼子放在地上,打开笼门,轻轻一拍,两只硕鼠呲溜就蹿了出去。
“什么东西?!”守卫惊觉有异动,四散查看。
两人便接着这个档隙翻进了营地。
“草民蒋文懿。”蒋大公子双手一合先施一礼,“贸然拜见指挥使,是想向指挥使检举贵营兵士,行为不当,当街抓捕幼童,扰乱民心。我一介读书人愿为民请命,斗胆请指挥使明察治下,放孩子回家与父母团聚。”
孙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喊来个兵士耳语一番,然后才对蒋文懿道:“蒋公子都站在这儿了,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得什么人,抓的什么孩子?”
对方神色阴鸷气势凌人,但蒋文懿毫无惧色,径直答道:“卯时一刻与西市当街的鹰鹘店前。我亲眼所见贵营厢军掳走一十岁孩童。”
孙烈冷冷一哼道:“江陵府屯常备军千人有余。你怎么知道抓人的是我的手下?”
蒋文懿心说你这人从容兵士扰民还不认账,脸色也沉了下来。“江陵府屯厢军四营,各司其职。唯有指挥使的镇南营行维安剿匪之职。而且那兵士与指挥使一样肩系朱带,想必取自于镇南兽朱雀。”
孙烈又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勾了勾嘴角道:“听你口音不是江陵人士。你哪里来的?”
“东京汴梁。”蒋文懿诚然道:“来此地探亲。”
“探亲?”孙烈咧嘴一笑,上前半步来到蒋文懿身侧,抬手按在蒋公子肩头。他忽然腕上发力,捏住蒋文懿的肩胛骨,冷言道:“公子一个平民百姓,自汴梁来江陵探亲。没住上几日就把我江陵守军的驻军情况摸清楚了?怕不是这么简单吧……”
孙烈不使劲还好,他用了一捏,立马察觉到蒋文懿袍子下面穿了护心软甲。这东西也不是一般老百姓走亲访友会穿在身上的。
“来人!”指挥使一声厉喝:“此人闯我军营,来历不善,动机不明!给我带进去!”
后院的情况更加不乐观。军营里屋舍众多,守卫穿梭巡逻。绫时和师韵必须小心谨慎,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翼翼避着守卫,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探查。有供兵士住宿用的,有堆放杂物的,还有军备处。
他们先到一间屋子,一人放风一人拨开窗缝检查。发现不是,再寻下一间。这紧张的搜寻由西至东,查到第六间的时候,发现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似有细微的声响。二人对视一眼,觉得可能对了。
师韵打个手势,让绫时藏在屋子南侧的阴影,自己则垫着脚尖走向门口查看。在她走到转角的瞬间,一个守卫突然转过身来。师韵心下大惊,一个纵身上了房梁。
“什么人在哪?!”守卫觉得有个黑影,便跑上前去查看。
师韵撑在房檐下,大气都不敢出。
守卫四下看看不见有人,便抬头看去。他这一抬头,刚好看到屏息凝神的师韵。
小娘子心下一惊,危急时刻也顾不上许多。飞身跃到守卫身后,同时掏出提前备好的帕子,往那人口鼻上一捂。师家祖传的迷药当然功效不凡,守卫还不及挣扎就失了力气。绫时正好此时赶到,一个箭步上去托住守卫后腰,轻轻地把他放倒在地,拖进房后的阴影中。
“好险!”师韵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走!趁着还没被人发现,赶紧把豆豆带走!”
两人迅速跑回屋前,见再没守卫,赶忙打开屋门。
屋中十分昏暗,隐约可见墙角的椅子上绑了个人。
“豆豆!”
两人踏进屋子准备迅速将孩子解救出去。却不料他们进门的一瞬间,忽然有一张渔网自头顶掉落,将他们牢牢缚住。
“呀!”师韵惊叫一声。
绫时护着她,尽量不让渔网伤到她。阿时抬头看去,却见屋中被绑的根本不是叶豆豆,而是一具假人。
“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