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庆闻言一愣,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说错了。殿试的题没丢,因为它压根就没出御书房。我从皇上那拿回来的匣子是装笔用的。皇上嫌旧想给扔了,我看还挺好的,不想浪费,就拿回了家。”
孙元庆怒击石桌:“可是殿试之前皇上说要换题,你交不上,皇上大怒降罪与你,要你七日之内查出原委不是吗?!”
“你听谁说的?”蒋离一歪脑袋。
“你说的啊!”
蒋离勾唇一笑,“孙大人,你我皆是朝廷重臣,应当明白,有时真正的敌人并不是站在光明中的对手。”
孙元庆这才听懂了。“你编的?根本就没有考题失窃这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要来这么一套?又为什么把李冲拉进来?”
“原因有二。”蒋离伸出两根手指,“一是因为东西丢了就得有个贼,李大人嘛,刚好撞在刀口上。二是因为,他会是下一个。”
“下一个什么?”孙元庆疑惑道。
蒋离没回答,而是报了一串名字:“中书舍人吕思诚,尚书省左丞宋明远,太常寺少卿张德茂,都水监监丞李绍文,兵部侍郎郭逸,工部司员外郎王元。这些人孙大人可有印象?”
孙元庆回忆一番,答道:“这都是近些日子因为犯错失职被罢免的官员……你的意思是,李冲是下一个?”
蒋离微微颔首,“官员上任罢黜本是常事,但这段时间太密集了。这些人都是从江浙一带上来的,全都是文官,分布于六部三司。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都主张□□,保持现状。李冲祖籍苏州,他几次上书反驳财政新令,我说他尸位素餐他还不爱听。总而言之,巧合太多就不再是巧合。你看我太公钓鱼,不就有愿者上钩了嘛。”
孙元庆一皱眉,“你别血口喷人,我与此事无关!”
蒋离扶着石桌站起身,走到孙元庆的身后。他伸出一只手,搭在人家肩膀上,冷笑着说道:“孙大人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难道没有想过,你也是扬州来的嘛?你心中积怨太久,双眼被蒙,让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我料你孙元庆也没有这个智谋和胆略下这么一盘大棋!”
他突然掌上发力,扣住孙元庆的肩头,“说!谁人让你四处奔走散布我与李冲不合?谁人让你夜访李冲劝他离京?李冲家里的黑衣刺客是谁派遣的?他们要做什么?!”
孙元庆吃痛,身子一沉。他挣扎着推开蒋离,大喝道:“蔣修远你休要信口开河!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孙大人再清楚不过!”蒋离步步紧逼,“你今日招了,我还能在圣上面前为你美言几句!若是日后被我查出实证,你孙元庆必将身败名裂!”
孙元庆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声音中夹杂着切齿的恨意:“蒋离,你杀我孩儿……今日我扳不倒你,但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他退后几步,然后摇动铁门唤来狱卒。走出蒋离的囚牢之后,孙元庆又怒不可遏地骂道:“蒋离你个疯子!你办案办得走火入魔了!你别想着诬蔑我什么!咱们走着瞧!总有一日,我要让你跪在地上,向我求饶!!”
狱卒带着孙元庆快步离去。蒋离长叹一口气,双手攥着铁栏杆,把脑袋顶了上去。不会儿功夫,一阵脚步声从囚牢的另一个方向传来。大理寺卿裴煦掂着牢门钥匙缓步走了出来。
“老朽为大理寺效力三十余载,蔣修远你是第一个自己要求进来的。”
蒋离苦涩一笑,歪着头看向老者道:“我也没办法啊裴大人,圣上逼得紧,不用点非常手段,钓不上大鱼来。可我都自请入狱了,还是没能从孙元庆嘴里套出有用的。最多也就能打乱他们的阵脚,算是个缓兵之计吧。”
裴煦打开牢门,把官服官帽都还给蒋离,然后问道:“接下来蒋大人作何打算?”
蒋离谢过老者,更衣戴帽,一面系扣子一面答说:“先进宫面圣吧,殿试在即,收拾完这摊再说。对了,请裴大人嘱咐府尹,胡秀一案需仔细彻查。没想到我蔣修远又背上一条人命,有折阳寿呐。”
裴煦倒是不以为然,摆手道:“蒋大人这嘴皮子,怕是阎王爷都得让你三分。他老人家为了能耳根清净,早一日都不会收你的。”
“哈哈哈!”蒋离大笑三声,只是笑中带着几分无奈。“裴大人,这盘棋还远未结束。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言罢,他由老人家陪着,阔步向狱牢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