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室里的人在睡觉,没有回她。她背上背包,拿着邀请函和车票,打车去城东车站。
午夜的车站没人,一排站台只有到巴斯镇的站台停着大巴车,亮着一颗白炽灯。平月直直过去,把行李箱塞进车肚子。司机架着腿在睡觉,她坐到倒数第二排窗边。
手肘抵在窗棱上撑着下巴,透过车玻璃看见有人上了车。是个年轻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背着可爱的双肩包,上车没一分钟,平月便听见拉链拉开的声响。
下一秒是啃苹果的脆脆声。那个女生在吃苹果。
两分钟后,上来一个很潮的男生,大大的耳机套在脑袋上,铁锈色的短发贴着额头,在清冷的白灯下闪着光。耳朵上的蓝耳钉更闪。
他刚坐下,啃苹果的女生靠过去,“我叫悦凌凌,你叫什么?”
男生没听清,摘下耳机。悦凌凌又问一遍。
男生上下打量她,笑着说:“陈宇南。”
悦凌凌:“你也是去……”
说话的间隙上来一个穿吊带裙的女人,细长的两条腿在开叉的裙摆若隐若现,高跟鞋踩着车板哒哒哒像踩中了陈宇南的心脏。陈宇南的视线随着她的腿追过去。
她从过道穿过,将空气染成浓郁的香水味。
“喂!”
悦凌凌冲陈宇南提高声音。
陈宇南猛地回头。
悦凌凌说:“你是不是去……”
又一个男人上来,满脸络腮大胡,裤子吊着裆,两只脚螃蟹似的开叉走路,龌里龌龊。
一上车就拿油腻腻的眼睛瞟前排的悦凌凌。
悦凌凌吓到了,闭着嘴缩到窗边。
陈宇南起身去了后排,隔着过道,坐在女人旁边的位置。
“陈宇南……”悦凌凌想追,刚站起,被那个龌龊的男人拦住。悦凌凌被迫坐回去。
男人贴着她正要坐下,门口上来一个穿冲锋衣的男人。寸头,方脸,眉眼严肃。他抿着嘴,视线像一把刀锋利地割过男人。男人和警察打过不少交道,非常机敏地嗅到了那股警察味。腿肚子一抖,抓着椅背跌跌撞撞去了后面。
悦凌凌狠狠松了一口气,“谢谢。”
“我叫悦凌凌,你叫什么?”
“梁威。”
梁威在悦凌凌的后排坐下。悦凌凌顿感安全,转过身,趴在椅背上问他:“你是警察吗?”
“发车时间已到,请发车。”
陡然响起的提示音盖住了她的询问,司机打个哈欠,捞过茶杯喝口浓浓的苦茶,冲车里的人喊:“车票拿出来,要检票了哈。”
三分钟后,大巴车驶出车站。
平月戴着口罩,靠着车窗。路灯似流水一条一条从眼尾划过,车上了高速,视野变成墨黑。
困意袭来,沉沉甸甸地睡着了。
前排有人打呼噜,越打越响,平月又醒了。
窗外是黑的,车内也是黑的。呼噜声如雷霆。平月睡不着了,闭着眼睛,半睡半醒地挨到天亮,大巴停进服务区。
“醒醒,都醒醒!吃饭上厕所的搞快点,七点钟出发!”
司机拍着巴掌大声叫。
平月第一个下车,扔掉口罩,清晨的冷空气灌进肺部,混沌的脑袋彻底清醒了。
她去上了厕所,在超市买一桶泡面,接了热水坐在休息区里。
大巴车上的人陆续下来。
穿吊带裙的女人裹着披肩,抱着猫,路过休息区时,隔着五排桌椅,平月都能闻到浓烈的香水味。她不舒服地皱着鼻子,低头找纸。
“梁威?”
刚从厕所出来的梁威听见声音愣了一下。
下一瞬,抱猫的女人闯入他的视线。
老熟人,张情。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视线迅速往外扫一圈,拽住女人的手腕,将人拖进厕所背面。
厕所背面是一堵墙,一米宽的通道堆满各种杂物。
张情靠在墙上,笑盈盈说:“还真是你,我以为看错了。”
“你出任务?”
梁威不答反问:“去夏令营?”
张情:“对啊。”
梁威:“谁让你去的?”
张情:“我不能自个儿想去?”
梁威不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审犯人似的。
张情说:“有人给了我50万,让我去参加夏令营。”
梁威整个人都冻住了,嘴唇抿得死紧,很厚的唇峰被抿得只剩薄薄的一点。
张情认识他很多年,太熟悉他这种压抑的愤怒的表情。她收敛笑意,正经地说:“开玩笑,别当真。”
“我男朋友的老婆知道我了,带人打上门来,出来躲两个月。”
她点开手机,“喏,看吧。”
陌生号码的短信,追着她骂了几天几夜,各种肮脏的词不要钱地输出。看的这一两分钟,又一条短信送进来:死妈的婊子,最好一辈子别回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梁威缓和了。
“不会你也去夏令营吧?”
张情收回手机,纤长的手臂顺势环到他的脖子上,笑意盈盈。
“你说我们这么有缘,不如……”
“安分点!”
梁威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张情倚在墙上,盯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落到嘴角变成了讥讽。
“嗤……看你还能威风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