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时魏王圉正逗弄着一只虎皮鹦鹉,漫不经心听了相国之言,却是轻笑两声,毫不意外。而后经过思索命令魏齐顺应秦太子所为。
魏齐愕然,但魏王圉并未解释用意,而是随手挥了挥,示意魏齐退下。
魏齐不解,但仍是听从王命。临出殿前,正巧听见一陌生内侍低声劝言魏王借机杀死秦太子。
”
魏王圉没有赞同,同样也没有反驳。但从相国魏齐的角度,恰巧可以看见魏王嘴角勾起的一抹嘲弄的笑意,冰凉而冷冽。
魏齐不敢言,俯首退出殿外。
而后便是魏王设宴,款待朝中重臣,也邀请了身在大梁城中的秦太子与平原君两行人。
魏齐的席位正巧在秦太子斜对面,面色僵硬之下只能努力忽视对面立于秦太子一侧的说客苏恪。
身在魏王宫中,苏恪自然也是识趣地装作与相国魏齐素不相识的样子,不去看他。
然而魏齐却没想到,上席的魏王竟示意自己暂时离席,为秦太子一方展现机会。
魏齐默然,却不得不听从王令,出席离殿。
我为魏臣,乃魏国相国,岂能背魏而向秦?
然而王上之命,重于万山。王上既命顺应秦太子之为,自己又如何能够违上令?
魏齐心中叹息,脚步停在宫殿群的一个偏僻角落,等待秦太子门客到来。
见相国魏齐驻足,苏恪快走两步,站在魏齐面前,从容一揖:
“恪见过相国!”
魏齐冷眼看着对方一派谦谦君子之貌,全然没有当初私下威胁自己的样子,于是冷笑一声:
“先生何必多礼!如今我王应允太子归秦,不知先生是否改变了主意?”
听见魏齐的讥讽一问,苏恪却是难得有些语噎。
是否改变主意?
有平原君与信陵君双重作保,魏王必然应允太子归秦。
此事,苏恪知晓,赵栀知晓,秦太子亦是知晓。
只是即便魏王放秦太子归秦,难道路上会少追杀之人吗?
于是几人在私下商议,仍是按原计划进行,置之死地而后生,借假死于魏王宫中脱身。
而后将脏水泼给赵国外加魏国。
所谓向死而生,不过如此。
于是苏恪若无其事转移话题,正色问魏齐:
“相国可是有悔意?只是不知若魏王得知你我二人之言……”
魏齐面带怒意,内心却是暗自庆幸当时已对魏王据实以告。
虽说魏齐身为魏国相国,但他的位置却并不牢靠。魏齐并非魏王宠臣,相反,还颇受魏王不耐。
此事其他人不知晓,但魏齐本人却十分清楚,时常感觉自己的相国之位不稳。
因而魏齐只能更加忠心,希望能够以此获得魏王青眼。
此次秦太子之行,未必不会是自己获君宠的机会。
思及自己入宫后魏王的温和态度,魏齐恼怒苏恪威胁之时,也深觉心中激动。
然而魏齐面上的怒意却未消散,假意受到威胁被迫屈服,咬牙切齿道:
“先生不愧是秦国之臣子!”
“……”苏恪再度语噎。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秦国风评害我!
秦国一向是七国士人的最后选择。
严苛的峻法是原因之一,战国时期的秦穆公陪殉三良却是根本原因。
彼其苍天,歼我良人!
周游列国寻求明主的士人,谁不怕成为《诗经黄鸟》中的良人?谁不怕莫名其妙成为君主的陪殉品?
况且当今秦王年事已高,说不定哪天就昏了头,和祖宗秦穆公一样带着大臣入土!
而且秦国古来地处边陲,素为蛮夷之地,士人更不屑于入秦为官。
总之,苏恪自登秦太子府,也是经历了巨大的心理斗争,顶着压力为秦太子出谋划策。
此时面对魏国相国的明嘲暗讽,苏恪只能是默然,而后深吸一口气将话题拉回正规:
“太子已准备好假死之策,不知相国是否能够如约,为太子遮掩?”
“不知秦太子有何良策?”
苏恪微微一笑,却并未将己方的底牌全部展开。
魏齐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真的打断由此套出秦太子一方的底牌。
不过想来也知,秦太子既然有如此把握在魏王宫中假死,那必然是有所依仗。
或许王宫中,是有秦国密探……
魏齐神色一凛,心中升起十分的警惕。而后继续谨慎试探:
“秦太子——”
话音未落,却忽而听到殿中一片喧哗之声。
魏齐愕然,下意识回头望向筵席所在的宫殿,余光却瞥见秦太子门客脸上,一派轻松之色。
难道——
魏齐脑中千思万转,回头看去,却见苏恪面上染上几分虚假的着急,慌忙想着筵席之中跑去。
有宫人武士跑出,高呼着秦太子中毒。魏齐眼神微变,自知恐怕是秦太子行假死之策,于是也跟在匆忙赶来的医者身后。
医者入内,越过重重人海,看见了人群中央的场景——
秦太子口吐黑血,随侍的武士抱着他的身躯,脸色悲戚。
魏王神色惊疑不定立于一旁,信陵君跪坐秦太子身前,眼神惊惶。还有另一边的平原君与蔺相如,面色之间难掩惊愕。
医者跪于地上,伸手为脸色灰白的秦太子把脉,却是指尖一颤。
从医四十余年的老医抬头,脸色沉痛,对着魏王摇了摇头。
满席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