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两人重修旧好的戏码演到极致,九昭特地选择最华美的天辇出行,车轮上缀着恢弘的七色仙光,天辇后有流云彩霞一路映照,在三清天的湛蓝苍穹中,划过一道无比绮丽的长痕。
抵达辟蒙宫时,九昭确信该看见的人都看见了。
她提着裙摆款步走出天辇,站在辟蒙宫华光流转的结界口。
璇玑宫的宴会结束,跟随扶胥一路南征北战的统领仙官修余提前返回二清天。
辟蒙宫久未有人生活,他兴冲冲地领着一众军士将其里里外外打扫了个遍。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候,从天亮到天黑,也不见扶胥归来。
此刻结界的禁制被触动,修余才转忧为喜。
他一路小跑着来到宫门口,尚未抬眼就欣喜地喊出一句:“扶胥上神,您终于回来了!”
“不是扶胥,是本殿。”
契阔诀的力量激发,九昭抬手散去结界,对听见声音僵住的修余徐徐露出笑容。
“神姬殿、殿下,臣不知殿下大驾光临,实在有失远迎。”
僵硬不过刹那,修余立刻作揖行礼。
“无妨。”
九昭扶了扶鬓角,也不客套,如同行走在自家后花园一般擦着修余的肩膀过去,抬头打量简朴宫庭,“好久不来,本殿有些忘了哪座宫殿才是扶胥的住所,修余仙官,你在前面带路吧?”
肩膀先是被九昭轻撞,又是被她身后带领的侍众来回挨挤,修余顿觉来者不善,迟疑着回禀道:“神姬殿下是来找我家上神的吗,他还没有回来……”
“他当然没有回来,因为以后都要和本殿住在一起。”九昭笑着回头,清凌的目光望向修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劲爆的话,“本殿叫你带路,是打算收拾一下他的行李。”
修余只觉听到了天方夜谭。
率兵返回的途中,扶胥从未说起过此番回归要同九昭冰释前嫌。
更别提,过去他们关系最和睦的时候,也不曾住到一起。
他试图掐诀联系扶胥,那头九昭环视宫庭倏忽想起扶胥住所的位置,摆手道:“罢了,磨磨蹭蹭的,果然不能指望你,本殿想起他住哪儿了,自己过去。”
“殿下,等等——”
来不及等仙诀生效,身为辟蒙宫管事的修余断不能看着九昭如入无人之境。
他追了上去,然而一路客气阻拦无用,还是被九昭闯到扶胥的寝殿门前。
九昭望着灰扑扑的宫门,联想到扶胥镇守神魔边界百年未归,说不定上面全是灰尘,便嫌弃地捂着鼻子,命令修余道:“把门推开,本殿要派人进去搬东西。”
修余不假思索抵在宫门和九昭中间:“殿下,您可知上神这会儿在何处吗?要搬东西怎能劳烦您和常曦殿的一众仙官们动手,待上神归来我们帮忙就是。”
“只是搬个东西,为什么要等他回来?”
九昭眯起双眼,横生无端猜测,“难道你家上神住所,也藏了无数画像不能被本殿看到?”
画像一词,经她口中说出,轻飘飘的毫无份量。
却砸得修余额头快要浮出冷汗。
昔日兰祁悔婚堕魔,事后神帝派人抄检他的灵泉宫,在寝殿发现一处暗室,里面挂满他亲手画就的九昭肖像——每一张肖像翻到背面,都写了一个大大的“忍”字,墨迹淋漓,力能透纸。
后来这件事,也被众仙视作兰祁早有反心的铁证。
无论情面还是大义,三清天的储君提出此番质疑,辟蒙宫总要给个不让进去的说法。
修余暗自叫苦,正绞尽脑汁想借口,九昭却是嘴角下撇,不耐烦起来。
绛玉见状,覆耳悄声:“殿下,这里到底是辟蒙宫,没得到扶胥上神的吩咐,作为统领仙官,修余无权代为打开自家上神的殿门,以奴婢看,不如咱们传声给上神,由他开口更好。”
她的话,九昭如何想不到。
扶胥虽已闭口不做反抗,但谁又知道他愿不愿意时刻配合九昭。
不想在辟蒙宫闹出风波,九昭最终决定采用迂回手段,催动腰上的玉牌传话给扶胥。
不多时,玉牌亮起,映出扶胥英挺的面孔。
他隐去周围环境以及自己肩膀以下的部分,看起来除了脸色些许苍白,其他一切正常。
“上神!”
修余上前一步,神色激动,那望着扶胥的模样,活像看到了被土匪绑走的民女,“您在哪里?臣已将辟蒙宫打扫干净,只等您归来!”
想起九昭还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还是如神姬殿下所言,您要住到常曦殿去?”
“不必多问,一切遵照神姬殿下的吩咐。”
话说到这里,九昭已经算是很满意。
只消扶胥配合就好,也没指望他能够在外人面前,与自己扮出鹣鲽情深。
她正想将传音玉牌收起,忽见那半空浮现的青年冷白喉结上下一滚,长睫垂敛盖住传递心事的眸光,板起俊面训斥修余道,“下次这种事,不要麻烦殿下再转问本神——殿下是三清天的储君,是本神的结发妻子,更是辟蒙宫的另一位主人,你们需尊重她,一如尊重本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