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说她没有说,不知道妈是怎么知道的。
当天晚上,家里就翻了天。
母亲见到二姐,脸色铁青,二姐就知道不对劲,然后对二姐各种挑刺阴阳,到处找毛病吵架,二姐实在忍不了,就问她到底怎么了。
母亲这才哭天抢地,问她是不是给二姑带酒了。
二姐怕母亲生气,一开始不承认,结果母亲大发雷霆说:你二姑都已经打电话来给我说了,何欢到她家去了,你给她送了两瓶酒,你二姑高兴很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养的女儿,一个个就知道向着外人,都是白眼狼啊,全白养了!
二姐委屈死了,和我打电话哭。
我说:你就强硬一点,她怎么不敢在我面前发火,不就是看你软弱好欺负吗?我到二姑家来碍着她什么事?你带两瓶酒来,又不是拿的她的酒,她凭什么骂你啊?二姑打视频我就在旁边,她还在考虑妈的感受,什么时候耀武扬威了?
事已至此,二姑和母亲的关系算是彻底崩裂了,想和小姑爷重修旧好的愿望也彻底没有希望了。
我回南京之后,就到大姑家来了。
大姑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搬到南京了。我在南京待了五六年,从来没有和她联系过,竟不知道她家和我之前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江。去年下半年没上班,为了省点房租钱,去浦口租了房子,才知道我找的房子竟然就在她家隔壁。
大姑刚结婚不久,父亲做煤炉生意,她在我家干过一段时间。
当时母亲总在我面前说大姑不好,以至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记恨大姑,曾给她倒茶的时候,还在她的茶杯里放了一撮狗毛。
后来暑假去他家住过一段时间,才发现大姑并没有妈说得那么坏。
她给我洗内裤,问我内裤几天换一次。
我说:什么时候洗澡,就什么时候换,冬天的时候一个星期才换。
大姑和大表姐听了都非常震惊。
大姑叮嘱我女孩子的内裤要每天都换。
我点头同意了,心里想着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初二那年,因为衣服脏遭到了一个同学的耻笑。
那时候,父亲在做煤炉生意,半夜拉原材料回来都是常事,我们也得帮忙一起卸货。煤炉里面的保温粉灰尘最大,衣服再怎么保护也是弄不干净的。
当时是冬天,我每个星期洗一次澡,但是外面的外套每两周才换一次。遭到同学的耻笑之后,我就改为一个星期换一次。
结果遭到了母亲的责骂:衣服换这么勤不要洗啊?反正有老娘给你洗,一点都不知道爱干净!
所以从大姑家回来后,我还是保持了什么时候洗澡什么时候才换内裤的习惯。
大姑和二姑是经常联络的,听说了二姐的事。
她说:小姑爷那个事就不说了,这件事是你妈做得不对,侄女孝敬姑姥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让人寒心。
我又和大姑说起了妈的为人。
我说:大姑你根本就不知道妈是什么人,她做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了,从小到大我们不知道经历过多少。
大姑说: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小时候都是一起长大的,怎个不知道,之前我在你家不是干过一段时间吗,天天在一块相处。
之后大姑和我说起了她在我家打工的那段时间,所遭受的来自于我妈的不公正待遇。
大姑婚后生了两个孩子,在农村又没地方挣钱,父亲就让她跟着他干活,每个月开六百块的工资。
说好的六百一个月,母亲到月只给她五百,她也不好说什么。
父亲安慰她说:以后我来补给你。
可父亲压根就做不了主,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大姑说:你母亲回回快到下班的时间了,又拿那么多活出来,有的活跟水泥打交道,不能等到第二天,我就要把它干完,经常搞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家。你父母忙,我还经常把你家衣服带回家洗,我家里还有两个侠们,天天都是这样。我就和哥哥说我不能再干了,实在干不了了。我不能讲是什么原因,毕竟是我大嫂,我要是再干下去,之后搞不好连亲戚的情分都要没有了。
我竟不知大姑在我家受过这么多委屈,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足为奇,母亲不就是这样的吗?
打炉道的时候一天比一天拌得多,不从就是一顿毒打,对大姑这个亲人当然也不会放过,不能打就拿别人重视亲情,不好意思说伤情分的话,来无限压榨。
我很庆幸我有了和大姑来往的意识,不然这段陈年误解可能就永远不知道了。
和大姑聊天,我也像是找到了知己。
我说的所有她都能理解。她也理解我一直没有结婚,说:没找好对象,就不要轻易结婚,不然就像你爸一样吃了一辈子的苦。
因为相距不远,后来大姑经常叫我去她家吃饭。我每次去都带点东西。
她说:下次来不要带。
我说:肯定要带的。
她说:侄女到姑姥姥家吃饭还带什么东西?你是我侄女,就是天天来吃饭有什么要紧,我又不是特地为你搞的菜,我们自己也要吃,不就添一双筷子的事吗?
她还总问我差不差钱,缺钱了就和她说,她会借给我,说我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
我不缺钱,我能感受到大姑的话不是客套,我若真的缺钱,她一定会帮我。她和二姑还有我父亲都是一类人,是懂得爱的人,只是父亲被母亲压迫,从此变得隐形。
饭后,我和大姑的儿子,我表弟,一起散步消食。
他说:感觉你变化很大。
我问:哪里变了?
他说:感觉你以前是个乖乖女,学习作业什么都很认真,现在……
他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我。
我说:现在不乖了是吧?那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他笑了笑,给我递了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