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羡慕他的妻子。她的人生真真可以算是幸福典范。她就像一个生活在童话故事中的公主,能遇到这么美好的人,事业爱情家庭,一切顺遂。
当然,前提还是,如果没有我。
如果老天爷一开始就给我安排了这样一位男士,我的后半部分人生,大概就不会经历这么多的磨难了。不过,我没什么感觉,这些美好都与我无关,羡慕也只是一瞬,我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婚姻状况,不在乎他的人品三观,只要我给他性、他给钱就够了。
我也像聊家常一样把我的经历告诉了他。
我现在的状态已经不像之前,满是愤怒、压抑、痛苦地倾诉,而是像说一件过去很久早就已经放下的事情,云淡风轻。
我平静地诉说,我的原生家庭,我的情感经历,以及为什么从事这个工作。
那天,我们一起在外面吃了晚饭,回到宾馆他趴在床上,背对着我,我没有察觉任何异常。
直到他转身的刹那,我看到一个铮铮铁汉,双眼泛泪,眼眶通红,心疼到无以复加,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他说:我很后悔去了解你了,我很心疼你,你应该值得更好的人生。
他用‘心疼’二字表达他对我的感受,着实让我又喜又悲。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会心疼我,而不是嫌弃我!」
这是我和老吴分手的时候,含泪说的最后一句话。
说完以后,我就意识到这话的多余。因为爱、忠诚、信任、心疼,这些高级情感除非发自内心,有就是有,无就是无,我再怎么要求都是求不来的。
‘要求’这种东西只能用来约束自身,要求不了他人。他不心疼我,我就是把心掏出来给他看,也祈求不到他的怜悯。
我愣在原地,很久都不知道该笑该哭还是该安慰。
我颇为震惊,要是以前,我一定觉得,一个坚强了很久的人,最怕的就是有一个人突然之间的安慰和理解,就像一个久在黑暗中的人,突然照进一束光。我没有见过光亮,本可以习惯这黑暗,承受这煎熬。可是有了这束光,便更加真切地体会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可悲。
更可悲的是,这束光,永远也无法为我而亮,他永远都不可能属于我。
可是现在,我没有那么多的顾影自怜,一瞬间的错愕,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言去回应他,反应过来后,便觉得很感动于他的共情和理解。
他说:上学的时候,如果能遇到你,我一定会追求你。
我说:你真难得,一般人都不会喜欢我的。
他说: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之后,他与我聊起了自己在网上看到的一些案例。
父母临终之前联系记者,想和出国二十多年与家人断联的儿子见最后一面,儿子果断拒绝。父母一辈子含辛茹苦将儿子培养到博士,结果换来的却是晚景凄凉。
不明真相的网友开始声讨这个忘恩负义的博士,结果真相一扒,风评两极反转。
原来父母才是噬血馒头的恶魔,以孝道绑架不断向他索取,甚至搅黄了他的婚姻。儿子二十多年在逆境中艰难求生,为自己挣够学费生活费,还要补贴父母这个无底洞。终于他不堪重负,选择远走高飞,彻底摆脱了家人。
他和我说了好几个诸如此类的案例。
他说他从小生活在和睦的家庭,没有这些经历,以前看到这些新闻没想太多,只是不太能理解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现在遇到了我,没想到这种事居然就发生在身边,对我的遭遇深切地感同身受。
他说:案例中的这些人都是坚强的,他们清楚地知道家里的状况,所以早早地拼了命地学习,只有做好一件事,有了自立的资本,才能彻底摆脱魔窟。
他上大学的时候成绩很好,但是因为帮助一个同学作弊导致后来修学了一门,虽然影响不大,但也因为这件事让他决定考研。
他用‘破釜沉舟’来形容自己的那段经历。
我说:你是想一雪前耻。
他说:是的。
后来,他也顺利考上了。
他说:所以,要想破局,就必须破釜沉舟。
我很羡慕这种坚定的力量感,可是我没有。道理都懂,就是做不到。
我说:案例中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实在是过分的可怕,可是我父亲还是爱我们的,他是好人,我割舍不掉啊。我也不忍心看到他难过。
他说:你知道一个家庭最大的悲剧根源是什么吗?
我问:是什么?
他说:就是一个家庭里,强势的那一方、有话语权、拥有决策权的那个人却是愚昧无知的。你家就缺少一个明事理能主事的人。如果有人能压得住你妈就行了。
我说:可是谁能压得住呢?大姐夫性格不强势,二姐夫更不要说了,常被我妈贬损‘为这个家既不出钱,也不出力’,他是大气也不敢出。我们姐妹三都是他的女儿,谁要是主事,那就是倒反纲常,在她眼里,就是反了天了。她要是生起气来,撒泼耍赖谁管得了?
他说:我要是在你家一定能治得了你妈。
我说:你这样好说话的人,性格又不强势,别说不被折磨得心力交瘁,到时候能保护好自己就不错了。
他说:你是不了解我的性格,我也有强势的一面。
我对他的自信嗤之以鼻,他是没有见识到过我妈这样的人。
我说:现在唯一能改变家庭局势的人就只有我爸了。
他很支持我:过年回家和他们好好沟通一下,让你爸出头管一管。不然以后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我觉得这件事可行,我决定过年回去好好和爸沟通。
在他的鼓励下,我又有了信心,似乎看到了变好的希望。
那段时间,我们在一起越来越频繁,作为客户,他并不是最优质的,时间特别长,有时候喝了酒能干两个小时,要是别的客户我早就烦死了,下次再也不要接这样的单了,但是对于他,我并不反感。
他每次干完都满身大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说:我们的身体特别契合。
一开始他是不愿意和我接吻的,也一直都不愿告诉我他的名字。后来熟了以后,他开始吻我,还吻得越来越热烈,恨不得把我吞进骨子里。
我说:你不是一开始都不愿意接吻的吗?
他哂笑。
他说他叫田煋。
我笑道:你一开始不是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名字吗?想看你证件上的真名还藏着掖着。
他继续不好意思地笑。
我们相处轻松愉快,我也成了这家酒店的常客。只不过他在我心里的定位一直都只是普通的客户,直到一件事的发生,让我们之间纯粹的金钱关系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