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沉默了不知多久,照在沈鉴开身上的光都从肩膀偏移了下了,他不催促,话语间留了余地,也没给白承安压力,在这个时间翻开着那份资料。
“……不了师兄。”
白承安自己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静静的,语调没有起伏。说完再次跟沈鉴开对视,再次摇了摇头,眼下的乌青衬着苍白的脸更加不见血色,一时说不清他和沈鉴开谁更像病人。
白承安紧接着说:“底下的人还不能独立做实验,我得去看看。”
他最终拒绝了。
……
等邰平之晚上回来,沈鉴开拿着那份资料,嘱咐他帮忙找几本专业书的时候,像是随口一问,“最近所里怎么样?”
邰平之收拾桌子的手一顿,不动声色地糊弄了过去。
可沈鉴开又不是傻子。
且不说白承安鲜少求人,今天的这个项目有一部分大体上是新的,但也没有难到像白师弟说的那样非他不可,所以沈鉴开猜测要么是所里出了什么问题,要么就是这件事和他有关。
只是,沈鉴开想不起来了。
他总坐在灯下面看东西,这一小份资料就让他看了一下午,虽然少,但简练,一个点掺杂着许多,笔记本被他放在手边零零散散的笔记写了很多。天黑了,客厅的白炽光清冷地打在沈鉴开身上,不巧投落的影子遮住了文件,沈鉴开为了看清楚只能举着换位置,就窝在沙发这一亩三分地不动。
没听到邰平之说实话,也只是垂下茂密浓黑的眼睫,继续读着剩下的几页,反倒是撒谎的那个,等了几秒没等到,自己忍不住了,怕他生气一样,自顾自的坐在了沈鉴开对面,强调道:“真没什么。”
沈鉴开觉得好笑,虽然师弟们第一眼看变化好像很大,但是内里都还是当年的小孩子。
还好。
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想,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总归不会害他什么。
·
庆祝会上,白承安三两句结束了开场发言后悄然退场,他一惯不习惯凑这种热闹,也不带算久呆。研究所一堆怪人庆祝会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大白天,王志毅说着什么“再不接收点阳光都要成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了”获得了大部分好评,最后一语敲定,白承安对这种可有可无,随他去了。
经过主办方王某,副手张某、范某……好几人天马行空的一顿布置商量节目,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进门,哦,栏杆,没有门,王某王志毅跟生活那边的后勤部人借了个场地,原来用来养牲畜,后来废弃了,也是个大场子。绿草地裸露着,被王志毅很有情调的放了木桌、天幕,还有烧烤炉一些乱七八糟的,顺带一提他还挂了横幅:
“打听了一下以前都挂,不输人也不输字。”
至于说好的接收阳光,一群经年累月蹲在实验室长蘑菇的研究员们,第一件事就是抢凳子坐在阴凉处,吹着小风,吃着大组长们给烤的烧烤……所以最后,只有需要做开场发言的白承安在阳光底下站了一分钟左右。
之后要表演节目的那几个非常鸡贼的再旁边弄了个小一点的天幕,范某的轮椅在草地里动不了了,哪怕单腿一蹦一跳的也要去帮忙,身残志坚,很勤劳了。
再再一提,下个节目是他和张某人准备炸场子的双口相声。
事情就是这样了,白承安自觉无福消受,他前几天淘了个摇摇椅,大好天气当然要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
早先刚搬回去的时候,邰平之嘲笑这个椅子只有他爸那一辈的会用,白承安反手就把邰平之嘲笑老师品味这件事发到了群里。等到邰平之扭头就去求邰所长把自家的椅子送给他时,软磨硬泡吹啦弹唱了许久,邰所长摸着小胡子一横,才肯让他带走。
今天阳光正好,白承安悠然自得地躺在上面晃着,手边是切好的水果,听着身下有年头的摇椅吱呀吱呀的响着。
他闭目,整个人昏昏欲睡。
金黄色的阳光穿过半开的落地窗,倾泻而入,画板上画完的画染上了半边金光,连带着旁边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它散漫的照在客厅的地板上、沙发的侧面、茶几的一角……映过两个杯子,方糖罐,和不知道是谁煮了一壶的咖啡。
“吱呀——”
一声,分不清什么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