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安病倒了,不过何向明并不意外。
早在一两个月前,白承安就找他开过药,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安眠药,吃了十几天还是那样,就换成了一些提神方面的药。何向明开的精准一次只给他开一周的,还必须要本人来拿,次数多了,哪怕白承安不说,何向明也猜到了一二。
这人作息不规律不健康,睡得少,在来找他前已经连续一个月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加上工作强度大,对自己要求又极高。来找他也完全没意识到是因为休息不够、压力过大,只是有几次做实验的时候,白承安觉得自己总在发呆,做什么的过程中会突然怔住,等反应过来却想不起下一步要做什么,太浪费时间了。
这样不行。
白承安平静地清理了手里的废液。
当晚就把何向明薅了起来。
就跟今天一样,11月的天冷风已经开始吹了,凌晨三点,外面黑的跟什么似的,一身单衣的何向明被研究所的那个姓张的小孩接到了白承安的别墅,他虽然没什么脾气,但也诚心诚意地觉得可能是上辈子欠他们的——要不然怎么总给研究所的人当牛做马,随薅随到。
别墅内,白承安躺在沙发上,他昏迷了一阵儿,高烧不退,吓的所里的小孩兵荒马乱,还是王志毅一锤定音把人送了回来,又安排人去叫医生。何向明为了效率配了两瓶点滴过来,白承安被扎针的时候没醒,等第一瓶过半的时候悠悠转醒。
他一醒,面对的就是何向明滔滔不绝的谴责。
“你薅我那一套倒是被你们所的小孩学通透了,”何向明深感委屈,“能不能给医生点私人空间?”
白承安:……
白承安闭眼不语,假装自己又睡了。
“我一口水没喝就算了,他们连个凳子都不给我搬!姓张那小孩可倔,我说我去餐厅搬一个就行,他看着老老实实的挺尊老爱幼的,结果我一说他就不吭声了,就一个意思等你醒了问问。”何向明没打算放过他,坐在不知道从哪儿搬的板凳上,愤愤道:“死板!死板啊!你们搞科研还能这么不知变通!!!”
白承安不知道多久没回来了。何向明一进来就看见一楼的许多家具都被盖了白布,不知道他是要搬家还是单纯的怕落了灰,一打眼望过去死气沉沉、空空荡荡,何向明以碍事之名把张源撵走,自个儿掀了厨房的布,取了个凳子。
白承安听着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他睁开眼,作势要抬手,刚一动就在何向明“哎哎哎”的声音中被制止了。左手刺痛的感觉让白承安回过神,还在打点滴,他忘了,这一下差点回血,没再动了。
何向明看了两眼他的手背,没什么事,也不骂了,问道:“怎么回事,我刚刚看安眠药一粒也没吃?你几天没睡了?最近工作量这么大?”
白承安表情恹恹地,偏头瞥了医生一眼,挑着捡着回答了几句:“觉少。两三天。工作保密。”
“……”
何向明心里数了下有没有超过十个字,默了几秒,最后干巴巴地应了声:“哦。”他看的开,好歹事事有回应了,他紧跟着夸了声:“行吧,最起码刚这句挺活泼的,继续保持。”
白承安不懂何医生的脑回路,他抿着唇,拧了下眉,最终还是开口道:“……何医生,等你有时间去进修一下语文吧。”
何向明:“怎么说?”
白承安:“活跃、活泼,这两个大相径庭的词语都能用错吗?”
他们做医生的对用量方面一抓一个准,用词不对也一样,何向明挑眉:“大相径庭?”
白承安:“……”
他难得语塞,额头发烫还在发烧,脑袋昏沉。他刚醒的时候,受不了皮肤上汗渍渍的黏腻感才想起身冲个澡,正好不用听何向明长篇大论,结果一来动不了,二来身子发沉无力。白承安叹了口气,不想看医生,只能又侧过头,闭上眼再次假装睡觉。
何向明今年四十出头,自觉心态是年轻的,但职业病改不了,看见不听话的病人,免不了一顿碎碎念,他来劲儿了:“我真是欠你们的,一天天就给你们几个看病了,都没别的活。这个折腾完那个又开始折腾,知道你们工作量大总要熬夜,那也不能总一熬熬三四天吧!你还没成仙呢,注意一下自己的肉体凡胎,昂?”
“……”白承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起先只是听着不说话,但随着何向明越说越离谱,什么“经常熬夜会导致男性性功能下降”,“从生理学上讲……夜间它以延展的方式通过增加含氧血液的灌流量来充实的过程……”,这几分钟恨不得开个生理健康课,专业是专业,但他一个正常的医学博士为什么要听五十岁的何向明讲这个。
白承安没忍住挣扎了一下,“我是病人。”
何向明尊重病人的意志,停下他的讲座:“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