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就可以陪你一起。我昨天说过,我可以去找办法……”
秦遇轻声打断了他:“不许。”
风穿过树叶的缝隙沙沙作响,不停地摇晃,平铺直叙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漂浮着、荡在空中隐入深林。明明他们离得那么近,“我其实并不畏惧死,可能是因为小姨在我妈去世的那年给我洗脑的太成功了,让我总觉得死——只是换个方式存在这世间。真正经历了,才发现死原来不是一次性完成的,人是一点点死去的……那么,我最后死去的部分是我的心脏还是我的眼睛呢?”[注1]
他声音好轻,每个字的力气都好弱,让人几乎听不见:“总归,哪部分都会惦念你。所以,不要让我担心,我们乖乖应该乖乖的回去,好好生活……”末了,秦遇又在笑了,无奈地问爱人:“怎么办?来来回回,说来说去,就是这么几个字。承安听腻了也先忍忍,谁让你选了我这个最笨的人。”
世界天旋地转,现实的重量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压倒他的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白承安好似平静地沉默着,呼吸急促了几秒,他猛地抬头去撞秦遇。[注2]
“又莫名其妙地给我扣帽子……你没说腻我就听不腻。但是秦遇,你好讨厌,你不禁夸的。”
白承安没收力,他就是想一次性地拿秦遇泄愤,他由衷地说:
“你是真的很会破坏氛围。”
他就在一夜间过了问为什么的阶段,这个人不许他全力一试,也只能在生前管管了,什么不许……都是耳旁风。就命运而言,罔论公道,而白承安坚信人定胜天,末世这么玄幻,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注3]
他总会找到。
一年,两年,甚至一生。
天上流云飞走,方允行带着人不断深入,这个林子比想象中的要大的多,一望无际,他让人四处分散到各个方位找,万幸这个地方偏远时常无人,八九点的时候找到了疑似两人走过的痕迹。
信号不好,方允行没再给沈鉴开打通讯,只是发了短信让信号慢慢转着,也让他暂且放心。
同一时间,中央会议室,负责交接的人很快就赶来了。
他陪着笑脸:“夏栖这个事情呢,沈博士也不能一个人说敲定就就敲定了吧?要不然再等等,左右过几天邰老就回来了,到时候跟你们几位博组长一起讨论讨论,再做决定嘛。”
“我记得我的文件是说明,不是申请。邰所长走的时候让我代理,我有权对与研究所相关犯人做出合理调动。”沈鉴开端坐着,语气不咸不淡,他没起身只是抬眼忘了过去。
说着官话的人站在沈鉴开勉强,犹豫了几秒:“这……害,您有所不知,我们也不是故意为难您,只是这个夏栖的异能有些特殊。”他指了指上面,“要留下来查看。”
“既然是特殊的异能,交给研究所不正好吗?”
“……”这人沉默了一阵,左右看了看,“对不起,沈组长,我们没有权限。”职责所在他不能让沈鉴开越级把人带走,他咽了咽口水,凑近了,声音也降低了些,说道:“不过您放心,我能保证那位夏先生没事。上面就是好奇,等过两天那个劲儿一过,我立马给您把人送过去。”
沈鉴开半响也没有出声,神色冷淡,双手合十,气势十足。
中央各方的内斗越来越严重,他代表的是研究所,不能退。
“我需要明确的时间日期。是上面哪位领导的指示,看他尊驾什么时候有空——大家开个会说一声。事情都是可以有商有量的,但说是一两天,实际到底多久总要说清楚。”
负责人欲泪痛哭,他有些犯怵,他们这边跟沈鉴开接触的少,只是传闻不是说沈博士是研究所最好说话的那位吗,往常交涉的白组长强势冷淡是个一言堂的性子,现在看来这位也一样。
“哎,您说的是,我马上、马上给您报备上。”
等出了中央大楼的大门,沈鉴开能做的都忙完了,什么也没结果,什么也没成事,只能等,事事都要等。
沈鉴开熬了三天,乍然无事可做,目光涣散地站在空处,迷茫地看着四方一时不知道该去何处。
他再度缓了缓神。
手机没有动静,这个时间还早,可他的思维已经发顿,宛若天才般大脑此时像生锈的刀子,或许他应该去睡一觉。
也许这一切只是他做的一个梦,也许只是他太困了,不清醒……
滴滴——
【方前辈:找到他们的痕迹了,正沿着这里走。】
沈鉴开看完消息,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大步向前。
-
方允行沿着痕迹到了尽头。
暮色昏沉,他来的晚,远远的只看见迷糊的影子。
白承安背对着方允行,听见声音也没有回头,他的手上沾着血,手里还握着什么东西,他起身,又在下一瞬弯下了腰,用另一只算得上干净的手拨开了秦遇额旁的碎发,吻了吻他的额头。
白承安并没有流泪,他小声地说:“我早说了你是骗子。”
只是,谁也没有听到。
会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