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白承安似笑非笑的看着秦遇,他的眼神也不慎清白,精准的把握住了他们之间的半臂之遥的距离,亲近又得体,他没再靠近了,只是说:“你今天好奇怪啊。”
这时的氛围太过微妙,太过暧昧,秦遇想避开白承安的视线,他只需要向后退一步,然后微微仰头就好了,但他确实是…无法自控,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有监控。”秦遇在心底挫败地向白承安投了降,他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只是感觉……”
好神奇。
他话没说完,白承安身后传来“吱——”的一声,诊疗室的门开了,何医生的视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乱转了一圈,满脸的欲言又止,最后象征性的清了下嗓,“那个,咳,虽然三楼的监控坏了,但也要注意影响哈。”
白承安:……
何医生:……
他俩对视相顾无言,白承安退了一步,无奈地一摊手,以示清白:“我们什么都没做,只是聊天。”
何医生“哦”了一声,点点头:“嗯嗯,你说的对。”
秦遇趁着白承安转头的时候,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然后被何医生以极为生硬转移话题的方式点名了。
他利落地朝着秦遇伸出手道:“这位就是秦先生吧?久仰大名啊,鄙人姓何,何向明。”
秦遇身体自然反应,也紧跟着伸出手和何向明相握:“何医生,幸会幸会,这几年麻烦你了。”
“嗨,职责所在。”何向明两眼放光,双手重重一握,松开之后夸张地摆手,“官大一级压死人,有家属在,想必我的职业生涯也不会因为,病人不满医生,遂不吃药反抗致死而结束了。”
话里话外点着某人,秦遇欲言又止。
然而家属还没说话,官大的白某人忍了忍,到底是没忍住开了尊口:“何医生,您不是很忙吗?”他特意咬重了“忙”字。
“对啊,忙的要命,”何向明说,“就这样还总有病人不按药方吃药,给我增添工作量。”
“那、还、不抓紧开始?”
何向明说话的语速太快了,白承安这一句一开口也没打断掉这段话,最后只能面无表情地干盯着告状的何医生。
秦遇眨了眨眼,装作没看见何医生殷切——期望他出头的眼神。
“开始开始,那就秦先生先来吧?”何向明叹了口气。
白承安皱了下眉:“你这是怎么定的先后顺序?”
何向明:“根据看诊时间。前几天邱老给我发来你先生的资料,他几分钟就能结束,所以我先给他看看,还有异议吗?白组长。”
秦遇这次提前出声:“没有了。”
没让他俩再明枪暗箭伤人了。
见白承安还是一脸不高兴,秦遇眉眼不自觉地带着笑意,他扬着唇角,新奇又温柔地对着爱人说:“承安在外面等等我,好吗?”
他看着四十岁的白承安说:“我马上就出来了。”
白承安勉强点了点头,他看着那扇门关上以后,眉头再次紧紧地皱着。
他总觉得,今天一切都很不对劲。
·
何向明笑眯眯地坐在看诊台抽出一个文件夹后,伸手示意秦遇请坐,才道:“秦先生,冒昧问一下,您现在是多少岁的秦先生呢?”
果然知道啊,秦遇静默了一瞬。
“二十八岁……”他想了想说得详细了点,“不到,我的生日还没过。”
“这样啊。”何向明翻开秦遇的病例本,这是份手写资料,字迹清隽整洁,页脚微微上翘,看得出经常被人翻阅。
也就是说他现在面对的是还没有经历末世的秦组长。
有点难办啊。
何向明摸着下巴微微思索着该说什么,只听秦遇又道:
“何医生,不用叫我秦先生,您叫名字就好。”
“我跟邱老一样叫你小遇可以吗?”何向明跟秦先生手机上聊了很多次,今天是第一次接触。怕秦组长觉得冒犯,他拿着笔比划着数字说:“我五十多了,按年纪你应该叫我叔。”
秦遇倒是不在乎这个,随意地一点头。
何向明这才摆正姿势,继续问道:“那小遇方便说一下,你现在知道多少吗?”
秦遇微微一顿,他错开了和何医生对视的眼神,翘起了腿,双手指缝交叉扣在身前,身体略微后倾,这个出于防备的下意识反应动作,让他此刻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整个世界几乎翻天覆地,周围的一切太过陌生,他唯一信任的人在门外等他,尽管备忘录和聊天记录足以证明眼前的医生值得信任,但秦遇仍有些不确定。
没过多久,雕像缓缓开口了,语气平淡地叙述着:“大致都了解了吧。”
时间回退到几个小时前。
秦遇今早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休息间,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布置,寂静无声,手边只有一个响个不停地手机,聒噪的令人厌烦。
二十八岁的秦遇心智成熟,他在药企工作事业有成,平时树敌颇多,此时只能想到是有人开的什么恶作剧。
他拧着眉,打开手机。
先注意到时间,才八点。
而后就是一连串滑不到头的定时待办,它们都写着同一个内容“打开备忘录”,像是无数小说的开头一样无厘头,他沉默地照做,跟刷屏的待办不同,备忘录里只有简简单单的两条笔记:
——紧急事项
——重要记事
秦遇依次点开。
第一个很简短。
“紧急事项:下午三点,和承安一起去看何医生,等司机来接。”
再然后的第二条笔记望不到头,右上角的字数显示着一万多字。
秦遇大致扫着,一开始的几天是以日期在写的,陌生的时间点,再之后就完全是以年龄记事开头,时间一带而过。
【20xx年3月10号】
很多时候,我于承安,是一阵飘然而过的风。
……
【38岁,3月底】
所有不可再生的东西总会有燃尽的那一天,到了最后变成尘、变成雨、变成大地的一部分。
一如我能感觉到记忆正在消退,却别无他法,我的安安已经很忙了,不必为住抓不住的人或事费神劳力。
更多的时候我在想,如果他的记忆跟我是同步的就好了。
这样,当我这个人完全不存在的时候——
亲爱的,你不必再次承受这份不必要的难过。
【37岁,4月末】
记忆的退化程度毫无规律可言,就像突然的某一天,其他时刻的“我”突然的出现了。
原本想写一些重要的事以供“未来”参考,然而我停顿好久,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必要的。
除了承安,现如今这个世界上认识我的人屈指可数。
就这样沉默下去吧。
【35岁,5月中下旬】
承安好忙。
一方面我庆幸着工作占据了他绝大部分心神,以至于关注不到微小的细节;另一方面,我又在想,承安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他真的没有发现吗?
【34岁,6月初】
……
前人太过无用,以至于我现在有时候都接不上承安的话茬。
他这段时间更忙了,要记得提醒他按时吃药,按时吃饭,不要太累。
承安的主治医生从师母换成了何医生,叫何向明,也许有一天会和他打交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