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安把一些事情总结式的说给他们听,像是在做工作汇总,到了最后他说:“不管怎么样,不会比当初更差了。”
他把自己那小块蛋糕吃完了,剩下的部分就这样放着了,垃圾收到了袋子里,然后就像来时打招呼一样,白承安轻轻地敲了下底面,担心他们听他絮絮叨叨地话睡着了,以此来叫醒他们,来听他说一句道别。
于是,白承安起身时又敲了一下“门”。
“走了。”他还是那么温柔地笑了笑,“下个周年见。”
白承安转身时,想了想回头望了一眼,补充道:“如果我能活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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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区有个人被发现养了只丧尸,他说,那是他爱人。
他说,他爱人不会咬人,也不会伤人,他很听话。
管理区的士兵们带着隔离面罩充耳不闻,他死死地抓着托着他走的士兵,不断地回头看那只怪物,他说了很多,没人会在乎。
结果只是,他们被抓了起来。
人们认为,没有当场击杀,已经是对待同类的仁慈。
人们说,看,这个养丧尸的怪人,他养的怪物竟然是个哑巴,怪不得以前都没人发现。
彼时白承安请了假,回来的时候那只丧尸已经送到他们所了,因为这只丧尸好像有意识,这很少见,所长据理力争要求把他送过来。
那天应该是这件事发生的第四天,是个休息日,少见的没人加班,他一个人过去看了。
隔离房里,那只丧尸的衣服歪歪扭扭,头发也乱了,前额被遮住了一半的眼睛,看的让人发痒,他也不动,他安安静静的端坐在床边,一声不吭,手里捏着什么,整个人像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如果丧尸算的话,白承安没回来前研究所的其他人也不敢轻易乱动,就把他安置在了隔离区,放置丧尸的房间很大,生活用具一应俱全,只是四周都是改造过的透明玻璃,用来防止意外,上方有两个无死角摄像头。
如果是人住在这里,会觉得毫无隐私可言,但显而易见的丧尸是没有人权的。
白承安隔着玻璃观察这只丧尸,他手里死死捏住应该是发卡,漏出来一点陷进去的边角,上面之前应该有宝石,白承安在集市见过一晶核三个。
这只丧尸也许是被教导过,在之前的记录里无论谁来,他都不出声,哪怕是抓捕他们的士兵。看的出来他之前被养的很好,整只尸干干净净的,脸色苍白,指甲平整,衣服的料子很好,连发卡这种昂贵小东西都在他衣领上别了两三个,像是怕他弄丢又不怕他弄丢。当然,上面的宝石都不翼而飞了。
白承安嘲讽地扯了下嘴角,除了皮肤微微泛青,他看起来,比大多数人都像个人。
他在隔离室外站了许久,终于被注意到了,那只丧尸转眼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人来,那双青白色的眼睛无神又固执地看向他。白承安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忽然出声。
他问:“会说话吗?”
这只丧尸的反应有些迟缓,但好像还是听懂了,他犹豫地张了张嘴,很小声地发出“啊、啊”两声,他有些急,但又不敢离开床边也不敢太大声,他像是被教过这是人类的安全距离,没有身体指令不敢动。末了,也只是乱七八糟的坐在原地挥着手,他这样一动头发更乱了,反而把眼睛一整个露了出来。
白承安冷漠地看着他比划,隔了一会又问:“想见他吗?”
这次丧尸的反应快了很多,他面无表情,动作割裂快速地点着头,着急的“啊、啊”,出着相似的几个音,一直在重复。
白承安看了他多久,他就重复了多久,直到最后,白承安转身要走到时候,这只丧尸急得不行,声音终于大了起来,急促又无力,空荡荡的隔离室里都是这个声音。
他停下身回头,那双青白色的眼流着泪,仔细看过去,他的眼里全是血丝,而他的主人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不敢动。
隔离室里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又缓缓归于无声,但他还在不停地说着。
“啊!”
“啊!”
一声声。
又一声声。
沙哑又难听。
不断地重复着。
白承安听了许久,末了,不再回头。
他是知道的,难过到绝望时嗓子是发不出声音的。
白承安其实懂了他要说什么。
有一遍很清晰了,这个怪物说:
想见夏夏。
那个因为豢养丧尸被抓走到人类叫夏栖。
过了几天,研究所的第一负责人向上面申请把那个人类和丧尸关在一起,理由是便于研究。
这个丧尸见到那个人类,他的意识会很活跃。
又过了几天,审批通过了,当天下午那个伤痕累累的人类和这只特殊的实验对象就被关在了一起。
曙光前夕的两个月前,他们也死在了一起。
现在到了他们相识的第二个七周年。
那就祝他们七周年纪念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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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承安下来的时候,方组长的司机荣勇已经在山下等着了,或者说他就没走,白承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烟头,朝他抱歉一笑:“久等了。”
荣勇赶忙掐了烟,给这位博士开门,他露出了憨厚地笑容:“您哪里的话,方博士特意嘱咐过我呢,怕误了您的事儿。”
白承安道了声谢,他上车之后没再寒暄,面色平平,望着窗外的景色无言。
可惜这位荣先生不是陈叔,他话密,总觉得不说话的时候尴尬,更何况这位的职位比方允行还大,他惶惶地,也怕惹了人不高兴,于是谨慎地挑了个话题。
“您和我们博士没特意约时间吧?”荣勇乐呵呵地说道,“都这么巧来看这个朋友,就是没碰到一起。”
“不过也是,博士你们工作起来这么忙,应该也没什么说闲话的时间,不像我们这种干杂活的。”
白承安出神停顿的思维听见某一句,缓缓地眨了下眼,他转头看着车内后视镜浅浅一笑。
“哦?”
“方前辈也来过?这么巧。”
他这个人笑和不笑的时候差距蛮大的,笑起来的时候少见地温和,所以尽管他的语调平平,也会显得多重视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