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如此。”魏郁春喟叹道。
她的眉头一会儿紧皱一会松平,她面色又白净,昨日受潮的发尾也干透了,乌黑的长发未梳束,飘飘然地荡在腰后,宛若三千春水。她薄唇轻抿,苦思感叹的模样并不拧巴,反而有若清风似的温和。
她至始至终都保持着仪静体闲的状态,唯有眉头不太安分。
尽管有众多解释表明酆都罗山只是一样代表信仰要义的飘渺阐释,世上会不会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向来只存在于神话中的地方,这是她还在思考且不肯放手的问题。
在紧、松之间徘徊不止的秀眉终于消停了下来,她道:“换种思路想,道家的酆都罗山只是神话里的说法,和南禺古文里的没有关系,那么是不是代表古文中的酆都罗山和神话之类的要闻无关?”
“那么南禺为什么也会出现和道家神话里同样的东西,会不会世间本就存在着这座山的原型,可能它本就叫做酆都罗山,因为某些因素,化作了各种宗信里神话的存在?抑或是,这种神话本,就是融合了各种各样不同的原型幻想出来的呢?”
陆子礼和关阇彦齐齐讶然:“若是这样,盘龙山或许就是原型之一。”
陆子礼已经缓缓站起了身,对二人说道:“我带你们去地室看看吧。”
这是回应了魏郁春的请求。
魏郁春已将桌案上的两张纸张卷起收好,方要递给陆子礼,却被对方回拒。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既然你们要去盘龙山,它们应该能帮你们一些吧?”
关阇彦睨了陆子礼一眼,轻轻咳嗽了几声,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陆子礼确实顺眼了很多。
几个人走出草堂,穿过院子,再度步入东屋,穿过空地和廊道来到最里面的屋子,他们终于亲眼看到了孤女口中的地室,这里堆了蒙了灰尘的杂物,因为来的人突然变多,灰尘挥舞得到处都是,呛人得很。
陆子礼好似已经习惯,其他二人则扯着半边袖子捂着口鼻步入了通入地下的砖门,门连同室内的甬道狭窄,一次只好供一个人走。
陆子礼先行带路,顺带还点燃了墙壁上的烛灯,阴暗潮湿的地室一瞬间亮堂了不少。
这里空间很有限,三个大人一齐进来,顿时就感到局促了。
陆子礼有个习惯,每晚施术后他都会带着用过的器具离开地室,清洗好后会在第二日中午给孤女送饭的时候收拾回室内床下。他在被二人戳穿秘密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所以,那些预料中将在半夜继续使用的器具,已经被他精心地收拾在了床下匣子里。
他将匣子从床下拖出来的时候,还恍惚觉得今日所发生的一切似真似假,过往回忆不断地折磨着他。
他神色僵了僵,后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置到床上,对应着纸张上有关秘术的记载,和关魏二人解释起了这些东西的用处,以及施术时屋内的陈设该如何摆布等等。
关魏二人由此更直观地看出了陆子礼的神医之才,因为秘术终究停留于文字,换作他们自己或是旁人,甚至动用想象,都难以将文字落实为真实存在的东西。
更不提陆子礼直接自制了这些器具,他在现实和虚幻的文字之间,搭建了如此强悍的实质性联系。
同时,遗憾的是,他们没有从这些器具上发现更多和秘术相关的谜点。毕竟,这些器具到底是借由人手创造出来的,它们和秘术之间只存在间接的联系,又如何进一步去辨清楚秘术的谜点?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地室,陆子礼也将这些伤天害理的物件带出了地面,亲手一个一个地打碎了它们。
破裂的声响刺耳到,让人感觉短暂脱离了为声音所绕的人世间,脑中一片空白,几点芝麻大的小虫七上八下地走,吐着泡沫把空白填满。一切都被虚化到一戳即破后,他们才恍惚感觉自己的神智刚被归还。
天幕渐暗,目测若是再蹭一趟犊车回去,到古溪村的时候,估摸刚好能看到斜阳低垂到触手可及的幻象。
陆子礼隐忍着心中那点愧疚,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在关魏二人离去的时候补道:“寒舍如今已是贫病交加,除去本就该给的药材,一时想不到还有什么补偿能给予二位。”
他眼神闪烁,一身硬骨不肯叫人看穿一点不堪,像极了了长满毛斑却依旧内里板正的老腐朽。他那些事情,说白了他如今心里也过意不去,还叫别人见了丑,他只恨寻不到地缝钻进去,别扭也是正常。
他急于寻求台阶下,魏郁春很合事宜地笑提一句:“陆大夫别这么说,我还真有一样东西像向你求呢,只是碍于面皮薄,一直不敢提。”
陆子礼黯淡沧桑的眸子一下子亮了几个读,忙不迭地问道:“姑娘想要什么尽管说。”
魏郁春敛着袖子站在院中,忙抬首朝挂满红果的樱桃望去,关阇彦不知她要搞什么名堂,也好奇地循着目光去看,听到女子的声音响起:“我第一次见生得这么好的樱桃果,所以不知陆大夫准不准我带一兜回去给家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