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的萧瑟,但是秋收过后的农村却并无萧条之感。
金灿灿的玉蜀黍被有条理的绞缠成一束束,悬挂在屋檐下。红辣椒更是泼辣辣的在木架子上泻成了一条河。这是一个充满了温情的小院,是一个家。
只是现在实在不是抒情的时候。
许百顺给老大一乐和老二二和分派了任务。
许百顺急的团团转,许三多跟在他屁股后边,像是被栓了一条空气绳子的小狗,跟着老爹的屁股转。
许百顺站定了,许三多盯着他爹也站住了。
一瞬间,许百顺定下来主意。
“你跟我走!”
许三多疑惑,不是要在家等着来家访的吗?人家马上就要来了。
“往哪走啊?”
“噫!”许百顺可听不得儿子对他有一丁点儿的反抗——虽然这只是个疑问,不能称之为反抗。
许百顺伸出巴掌想往许三多身上招呼,但是许三多极识时务的挪动了脚步,使得许百顺的巴掌变成了作势吓唬。
许三多自小便是在这样的被动恐吓中长大的,难得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也很快被来自父亲的权威给打压没了。
“我看这成才啊嘀嘀咕咕的,不是啥好事。这事儿啊得找你老师。”
许三多不明白为啥不是好事,懵懂的抬头去看他爹,然后就被动跟随老爹来到了马老师家中。
马老师并不乐意看到许百顺登门拜访。
他很清楚这些家长的目的:要带走他的学生。
农村苦,苦在吃,苦在穿,更苦在精神上。农民没有太多的余力供给孩子得到更多更好的教育,而是希望孩子早早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早早尽到为家里挣资源而不是消耗资源的义务。
养家糊口四个字,从来就不只是四个字而已。是来自家长的无奈,也是来自尚且稚嫩的年轻人对前途的牺牲。
“许三多,老师问你,你想当兵吗?马老师的话里隐含质问。
“马老师······”许三多当然想读书了,可是他没有表达意愿的机会。
老爹一声“嗯哼”,许三多便收回来自己的意愿,他低下了头。
马老师不想放弃:“我想问你,你适合当兵吗?”
许三多闭口不言,直接抬眼去看自己爹。他很明白,在自己的事情上,自己是没有发言权的,那都由老父亲全权做主。
许百顺笑眯眯弯腰,顺毛撸着马老师,“哎呀,你看,老师啊,这么大的事儿,这不是孩子考虑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嘛,再大的火气我也给你撸没了。
“老师写完了吧?”
马老师无奈,放好钢笔生气的扯下那张写满了英文的纸,拍在桌上走了。
“你们哪,就是这样抢走我一个又一个学生。”
这句感慨里,生气有之,无奈有之。但更学生面对强硬点家长一样,老师也对这种强硬无可奈何。
许百顺不在意的又顺毛安抚一句:“看你说咧······”
许三多却是不忍心看马老师如此失望的,他似乎迟钝的回答老师开始时问的那个问题:“老师,我想上学······”。
也或许,是真的迟钝,他此时才想起来自己终归还是要给老师的问题一个答案的。
自小便是如此,老爹从不在意他自己是怎么想的。渐渐的,他甚至连主动表达意愿度想法都没有了,这还是难得的在老师面前鼓起勇气。
事情已成定局,马老师听见学生的回答,脚步没有一丝停留的上楼去了。
许百顺看不得自己的龟儿子有任何留恋读书的想法,连想都不要想,有都不要有。
眼一瞪,手一招,把龟儿子弄来身边。
“赶紧背呀!”
人总是有自己默默的反抗方式。许三多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迟钝、自己的不灵敏,可能就是对来自老爹的那无时无刻不曾离了他的威压的反抗。
他慢吞吞地走到老爹身边,以一中不算快点熟读打开老师留下的纸条。
许百顺看不出他的无声的反抗,只看到他出奇的迟钝。
“背呀,怎么了你?”
一手按着许三多的脑瓜子,微一用力旋转,许三多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手劲儿旋转起来。那是来自心灵上的服从,而不仅仅只是□□上的顺从。
随手甩了脑瓜子一巴掌,一脚踹在屁股上,许三多终于开始背了。
“毛,毛主席说,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的······”
许百顺受不了他哼哼唧唧的背法,“洋文,洋文是啥······”
爷俩两个一边往回走一边把重点继续放在纸条上,一个监督一个背,或者说,一个揍人一个挨打。
成村长轰走了跟在屁股后头看热闹的人,陪着史今来到许家门口。
成村长颇讲礼貌的先敲门喊许百顺,可惜没人应话,他推开许家的大门想让史今有个站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