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医生,你走吧。”仰卧在手术台上的军雌苍白着一张脸,身上蓝白条纹的病员服被鲜血浸湿,他强忍着痛苦,咬着牙说,“你……你现在走,还要活下来的希望。他们……他们是来找我的。”
整个手术间早已被摧毁,四周的显示屏摇摇欲坠,暴露在空气中的导线闪着花火,时不时的爆发一声短小的“呲”,仿佛下一秒就能够引爆空气中的焦灼。
怀特喘着气,紧紧的盯着军雌腹部巨大的创口,没有智能系统引导,没有显微眼动追踪,他仍然能够快速地切换着手中的手术器械,纤细的缝合线在最原始的持针器的夹持下上下飞舞,血管、肌肉、神经在一片破碎的组织、血凝块中被怀特一点点细致轻柔的翻找出来,快速的对接、缝合。
安提戈涅手术系统网络被爆炸中断,怀特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外科手术方式修补军雌的创口。
“我不会走的,凯利。”怀坚定的说,“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不准你死,给我保持清醒。”
年轻的医生穿着厚实的生化防护服,军雌费了半天的力气才听清他的嘶哑的声音,硬是呲着牙笑了一下,说:“虫母在上,弗朗西斯医生,你…你简直比伊恩少将……还……还要霸道。”
“怎么?他也想要你的命?”怀特扭头看了一眼军雌的面色,虽然隐隐泛起了青白,但眼神还是有光,他加快了手下的动作,勉强一笑,“你还年轻,就算有太多的虫想要你的命了,那又怎样?现在死掉,太不划算了。”
军雌没有力气说话,努力扯了一下嘴角,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和温度随着时间快速流走,他想,也许自己真的要死了,自己死了也就算了,还要拖累弗朗西斯医生,真的罪过。
虫母在上,弗朗西斯是个好医生,他应该活得更长久。他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或者是安详于家虫的怀抱中,而不是像现在,和自己这个马上要被军事法庭审判的罪虫一起,毫无意义的死在冰冷的手术室里。
“你走吧,别管我了。”凯利费力的想要说话,但他只是张了张嘴,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气音。
他开始发抖,眼前的医生变得恍惚,昏暗的灯光却越来越明亮,耳畔的轰炸声逐渐远去。一片恍惚之中他看见偷买信息素成功后兴奋的自己,看见被劣质信息素破坏腺体后痛苦翻滚的自己,看见冷漠的要处决自己的伊恩少将,看见焦急劝说的莱特参谋长,还有……那些亲虫、那些敌虫,无数个,凶狠的、大笑的、哭泣的……不同的虫的脸在眼前随着昏昏暗暗摇摇晃晃的灯光不断变幻。
“凯利!凯利!”
是谁,是……谁?
怀特结束最后一针缝合,发现军雌已经陷入了昏迷。他立马伸手触摸军雌的颈部,在颈动脉区感受到了微弱的跳动,松了一口气,他还活着。
怀特朝四周看去,救治仓早就毁坏,根本无法启动,其余的药品和治疗仪也被污染无法使用。
凯利腹部的创口虽然已经修复,但是失血太多,再加上之前腺体手术后整个神经系统还未痊愈,如果救援还抵达不了这里,没有抗感染,没有循环支持,怀特叹了一口气,活着也只是暂时而已。
他低下头,握住军雌的手,就像从前在被各式弹药轰炸的战场上握住遍体鳞伤的战友的手一般,沉默许久。